楚凌垂眸道:“君無歡在平京傷成這樣,父皇可想過如何跟滄云城交代?”永嘉帝心中又是一凜,君無歡平時表現(xiàn)的太過和善,以至于他都險些忘了他不僅是富甲天下的長離公子,更是威震一方的滄云城主。
永嘉帝皺眉道:“若是君無歡真的出了什么事……”楚凌抬眼,沉聲道:“父皇,君無歡是我認定的人,我是您的女兒,他是您的女婿?!?
永嘉帝臉上的掙扎之色更甚,良久方才望著楚凌嘆道:“卿兒,這條路…太難了。你從小就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朕…朕舍不得你啊……”楚凌站起身來,走到永嘉帝跟前。永嘉帝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卻見楚凌身形一矮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卿兒,你這是做什么?!”永嘉帝嚇了一跳,連忙想要將她扶起來。楚凌雖然看著單薄卻身形穩(wěn)如泰山,一動不動地跪在永嘉帝面前沉聲道:“父皇,正是因為兒臣受過苦,才更不會讓別人左右我的命運。誰都不行!兒臣希望有一日看到天啟國泰民安,河清海晏。父皇不能做、不愿做的事情,兒臣都能夠替您做到。兒臣…只需要您的信任?!?
自從回到天啟,楚凌從未對永嘉帝說過這么多也這么嚴(yán)肅的話題。永嘉帝一時都忘記了去扶楚凌,只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神色堅定的妙齡少女。少女明亮的眼眸此時冷靜澄澈,卻寫滿了堅定和決心。仿佛是再說,就算他不答應(yīng),她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很多年前,永嘉帝在另外一個人眼中也看到過這樣的堅定和決心。不同的是,那個人眼中還有著偏執(zhí)和瘋狂,而眼前的少女眼中卻只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卿兒…就算沒有君無歡了,父皇也能替你……”
楚凌沉聲道:“若是沒有君無歡,那就不會有任何人。父皇,你忘了么?還有人在北方等著我們。拂衣姐姐,還在等著我們接她回家?!庇兰蔚坌闹胁挥傻靡徽?,“可是你……”楚凌勾唇一笑,眉目清傲,“若是沒有人能做這件事,那便我自己來做。我自己發(fā)的誓,自然要自己去實現(xiàn)!”
這一次,永嘉帝卻沉默了更久的時間。終于他突然放聲笑道:“好!卿兒,朕只有你這一個骨肉血脈了。無論你想要做什么,朕都會支持你的!”說罷,從袖中取出了一塊青玉令牌遞到楚凌手中道:“你知道這是做什么的?”
楚凌將令牌握在手中,微微點了點頭。
永嘉帝神色有些復(fù)雜地望著楚凌,輕聲道:“父皇是個沒什么本事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要記得今天說的話,要…接你拂衣姐姐回家?!?
說著這些話,永嘉帝心中也忍不住為自己感到羞恥。他是一個自私的人,年輕時候或許有過雄心壯志,卻也早在這些年與朝堂上那些官員的勾心斗角中被消磨殆盡了。這些事情,原本就應(yīng)該是他這個做父親做帝王的人來做的,但是他做不到也不敢做,如今卻將自己的希望和責(zé)任都壓在了眼前這少女單薄的肩上。明明是他最想要疼寵,曾經(jīng)暗自發(fā)誓要讓她一生無憂的女兒啊。
他為她取名神佑,便是希望滿天神佛都能佑她平安。卻不想最后,她依然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在這亂世之中掙扎求生。
“兒臣記住了,多謝父皇?!背璨⒉恢烙兰蔚燮涕g就想了這么多事情。事實上,能這么快說動永嘉帝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當(dāng)然現(xiàn)在她確實笑不出來。
永嘉帝最后親自去探望了君無歡方才離開公主府轉(zhuǎn)身回宮,暗暗關(guān)注著公主府動靜的人們也跟著暗暗松了口氣。見永嘉帝沒有發(fā)作,心中覺得這事兒應(yīng)該就過去了。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膽大包天竟然去刺殺神佑公主和未來駙馬,但是鬧大了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他們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暴風(fēng)雨正是在永嘉帝離開之后才將將到來。
當(dāng)天夜里,一群禁軍闖入了平京的幾家府邸,從里面拖出了一群人直接打入了承天府的大牢。
自然有人想要連夜入宮求見永嘉帝,大事皇宮宮門早已經(jīng)落鎖,沒有永嘉帝的命令無論是誰也不可能在深更半夜叫開皇宮的大門。而永嘉帝自然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半夜接見朝臣了,于是滿心焦躁的人們一部分只能回家靜觀其變,一部分則是選擇了繼續(xù)在宮門口等待,等著早上的時候?qū)m門打開。
承天府陰暗的大牢里,楚凌身上披著一件淺色披風(fēng)漫步踏入了其中。這還是楚凌第一次來承天府的地牢,畢竟上一次那些紈绔們雖然闖了禍卻也不至于到地牢一游,因此楚凌自然也就無緣欣賞了。只是今晚,楚凌卻并沒有心情欣賞這些地方,腳步輕緩地走向地牢的走廊深處。走廊兩邊被分成了一個一個的房間,用鐵鑄的欄桿隔開了每一個房間之間以及和過道上的距離。
看到有人來了,牢房里的犯人紛紛站起身來趴在欄桿邊上看向他們。膽子大的甚至伸出了烏黑的手指想要抓住她的衣服。更不不少人朝著楚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笑聲。楚凌并不是不懂事的純真孩童,自然明白這些人是什么意思。當(dāng)下也不多話,直接朝著鞭子就朝著牢房里地人甩了過去。
即便是隔著一層欄桿,被鞭子抽中的感覺也依然是火辣辣地疼痛。第一個被抽中的人已經(jīng)捂著臉躺下去了,楚凌冷笑一聲道:“看來是沒有人告訴你們,本宮的脾氣不太好!”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被她抽了的男子,他正捂著自己臉擋在地上哀嚎著,顯然這一鞭子打的相當(dāng)?shù)膲蚍至?。所有人都忍不住縮了縮鼻子,心中驚駭不已。
跟在楚凌身邊的承天府尹也忍不住暗暗抽了抽嘴角,上次見到神佑公主的時候,這位公主雖然有些不講理但畢竟人還是斯斯文文的。卻沒有想到這才短短幾天沒見,神佑公主就變成這樣了。
不僅是讓他抓刺客,還抓了一堆出身名門的讀書人關(guān)在承天府衙門的地牢里。只要一想到大牢深處關(guān)著地那些人,承天府尹就覺得腦門發(fā)疼,他覺得自己肯定活不過今年了!
“公主見諒,這些都是些惡徒,死有余辜!是下官失職,才讓這些東西污了公主的臉?!?
楚凌挑眉道:“沒什么,正好本宮這兩天心情不順,有人主動送上來讓我抽幾鞭子,本宮正高興呢。”
“……”承天府尹無語。
“……”走道兩邊被關(guān)押地囚犯們更加無語,這竟然還是個公主?這年頭,公主已經(jīng)變成這副德行了么?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地牢地最深處。這是一個巨大的牢房,房間中間是一片空地安置著不少刑具。周圍全是一個一個的囚室,往日里這個房間絕大多數(shù)這個時候都是空著的,今天倒是已經(jīng)住滿了人。見到一行人進來,原本還坐在牢房里的讀書人立刻都躁動起來。
“你想干什么?快放我們出來!”
“混賬!誰給你的膽子……”
“放我們出去!”
“啪!”
鞭子摔在地上的聲音在牢房里響起,頓時將一片嘈雜的聲音打碎。鞭梢在地上的石板上甩出了一個清晰的白印。楚凌微微瞇眼,慢條斯理地道:“都急什么?別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神佑公主!是你…是你讓承天府抓我們的?!”有人終于認出了楚凌,驚駭?shù)亟械馈?
楚凌輕笑一聲,昏暗的燭火下面色卻冰涼如水,“是本宮,你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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