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明珠早習(xí)慣了他這個樣子也不多說什么,拉著他的手臂回自己院子去了。
深夜,君無歡依然在燈下翻看著厚厚的冊子。雖然長離公子看上去輕松自在的在貊族權(quán)貴之間游刃有余,但是每天要從他眼底過多少銀兩賬冊物資和消息卻都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抬起頭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君無歡不由輕嘆了口氣,眼底也多了幾分淡淡地疲倦。
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漫步走到床邊,今晚無星無月,若不是外面的院子里掛著燈籠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粗蓍芟麓怪臒艋\,君無歡眼底突然閃過一絲嬌俏的容顏?;剡^神來,不由怔了怔無奈地?fù)u了搖頭。
人就是這樣,總是越來越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想著想著,君無歡不由自己笑了起來。許是笑得太過肆意,體內(nèi)原本安分的內(nèi)息也跟著開始混亂起來。心口處一陣一陣的抽痛,君無歡立刻伸手壓住了心脈調(diào)息,一只手也扶著窗框微微彎下了腰。
一道冷風(fēng)從暗夜中襲來直逼君無歡的眉心,君無歡頭也不抬,只是抬起左手一卷袖袍便將這一道突然而來的襲擊擋了出去。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子里,君無歡微微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就已經(jīng)飛身撲了上來。兩人一瞬間就打到了一起。
“咳咳,要打出去打,我前兩天才剛毀了一個書房。”君無歡一邊閃避一邊淡淡道。
來人顯然殺氣騰騰,出手如風(fēng)。兩人雙雙落在院子里,就再一次交起手來。
院子里如此激烈地打斗,竟然也沒有驚動府中任何守衛(wèi)。只有小院門外,文虎抱著自己的刀靠著門口的墻壁抬頭看前面不遠處的一盞燈籠。
“咳咳!”君無歡靠著柱子悶咳了幾聲,道:“你若是心里實在難受,可以去刺殺拓跋胤,為難我一個病人做什么?”
院子的另一頭,黑衣人站在崩了一角的假山下面。手里的劍卻撐著地面,顯然也累得不輕。
“百…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黑衣人問道。
君無歡道:“我也是剛得到消息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還不知道。不過…大概跟貊族想要進攻滄云城有關(guān)?!?
“云家已經(jīng)退出朝堂了!”黑衣人厲聲道。
君無歡低笑了一聲,道:“云家世代為官,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得到一些隱秘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云二…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會悶頭過日子的人。”
黑衣人緊握著拳頭,看起來像是想一拳打掉君無歡臉上的笑容。
君無歡目光淡淡地看著他道:“既然選擇了不同的路,你還關(guān)心這些事做什么?”
黑衣人不語,眼眸冰冷。
君無歡也不在意,覺得站著難受便靠著柱子旁邊的扶手坐了下來,“那你讓人告訴我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君無歡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想告訴我,那位瑤光夫人不是你的人?長離公子的手倒是伸得長,連明王心心念念的人,都能收為己用?!本裏o歡仰著頭打量著他,“所以呢,你打算去拓跋梁面前告發(fā)我嗎?”
“我要知道云家被滅門的真相?!焙谝氯说?。
君無歡唇邊勾起一抹嘲諷地笑意,“百里輕鴻,我沒有義務(wù)幫你。你知道…交易是要建立在互利的基礎(chǔ)上的。這些年咱們合作的一向不錯,但是這次你這個籌碼仿佛不夠?!?
“不夠么?”黑衣人扯下了臉上的黑布,果然是百里輕鴻。
“這么說,那顆棋子對你來說沒那么重要了?”百里輕鴻冷聲道。
君無歡悠然地道:“那云翼對你來說重不重要?”
百里輕鴻眼神一縮,目光凌厲地看向君無歡,“云翼在你手里?!”
君無歡笑道:“碰巧,我的運氣一向很好,百里公子是知道的?!?
百里輕鴻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想要什么?”
君無歡道:“我要拓跋胤的命?!?
“我殺不了拓跋胤?!卑倮镙p鴻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
君無歡點頭道:“沒要你去殺拓跋胤,你只要讓明王相信留著拓跋胤是明王府的大患就行了。放心,有人會幫你的。另外,我也不在乎拓跋胤死不死,但是明王府一定要拓跋胤死,百里公子明白了么?”
“你想要明王府和大皇子自相殘殺?!卑倮镙p鴻道。
君無歡笑道:“這算什么自相殘殺?就算沒有我他們早晚也要交手,我最多只能算是推了一把而已。”百里輕鴻看著君無歡,半晌方才道:“君無歡,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君無歡攤手道:“我是凌霄商行的主人,一個商人,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么?”
百里輕鴻冷笑一聲,“商人?一個商人會想要挑動皇室紛爭?”
君無歡道:“百里公子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收益最大的便是從龍之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想要扶持一位新的君王呢?倒是我更加好奇,百里公子你想要做什么?背棄國家、背棄家族親人,但是你似乎也并未對北晉有多少忠心,對你如今的親人有多少感情啊。百里輕鴻,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可曾后悔過?”
百里輕鴻沉默了良久,方才道:“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有后不后悔之說了。我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我死。不是么?”
君無歡搖頭,“我不知道?!?
“誰也不知道?!卑倮镙p鴻淡淡道:“你想要的我會替你達成,但若是云翼出了什么事……”
君無歡輕笑一聲道:“你放心,就算不看你我也要給云二一個面子的。但是,你若是從中作梗,我也不介意殺一個小鬼。畢竟云二大概已經(jīng)死了,你知道的,死人的人情不值錢。”
百里輕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縱身一躍掠過墻頭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目送百里輕鴻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君無歡輕嘆了口氣,“百里輕鴻,你當(dāng)真不后悔么?”
“公子?!?
看到百里輕鴻離去,文虎才推門進來就看到他家公子正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再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段時間這府中的院子真是遭了秧了。
君無歡站起身來,道:“傳信給桓毓,云家的事情盡快給我消息。還有,讓他找找云家的幸存者。我不相信云二這么容易就死了?!?
文虎有些驚訝,“公子覺得云二爺還活著?”
君無歡輕笑了一聲道:“世人都說百里輕鴻少年英才驚艷絕倫,但若是沒有這個大哥,云二也未必就比他差多少。而且,他心思縝密,若真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哪怕只有一點時間也不可能毫無準(zhǔn)備。他沒那么容易死?!?
“是,公子?!?
清晨起來,又是一個好天氣。等楚凌練完功去前廳用膳,雅朵已經(jīng)出門去了。楚凌慢條斯理地獨自享用早餐,外面的侍從就進來稟告,“十七皇子來了?!?
拓跋贊被人領(lǐng)進來,看到楚凌鄙視地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吃早飯?我要告訴師父你偷懶。”
楚凌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怎么從師父眼皮子底下跑出來的?”
拓跋贊得意洋洋地道:“師父不在?!?
楚凌有些意外,“師父進宮了?”
拓跋贊搖頭,“師父去軍中了,最近都不會回來哦。師父讓我告訴你,要你好好練功,不要只想著和君無歡卿卿我我。”楚凌沉吟了片刻道:“好好練功是師父說的,卿卿我我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還有,師父是不是還說讓我看著你?”
拓跋贊氣鼓鼓地瞪著她,“才沒有!”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以為師父回來我不會去問么?話說師父怎么這么著急走?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拓跋贊輕哼道:“所以說有急事唄,好像是滕州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那里是師父麾下的兵馬駐守的?!?
楚凌蹙眉思索了一下,“滕州離上京不遠啊。”快馬加鞭也就是一天多的路。拓跋贊點頭,“所以才是師父的兵馬駐守嘛,父皇就放心師父?!背铔]好氣地掃了他一眼,道:“你就沒想過,能讓師父親自出馬到底是出了什么樣的大事?”
拓跋贊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他還真的沒有想過。
楚凌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了,道:“既然師父不在,你不自己跑出去玩,過來找我干什么?”
拓跋贊道:“你忘了啊,今天是九姐婚前送別宴。咱們要去給九姐送嫁妝啊。”
楚凌淡定地道:“我沒忘,六皇子根本沒給我送帖子。”
谷陽公主之所以被送去和親,至少明面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她還跑去給人送禮?被給人連禮物帶人一起趕出來就謝天謝地了。楚凌自覺自己并不是一個如此不知趣的人,所以還是不要去惹人眼了比較好。
六皇子和金禾皇妃想必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根本就沒有給她下帖子。
拓跋贊翻了白眼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現(xiàn)在是武安郡主,給不給帖子你都要去!”封了郡主就是自家人了,自家人下個鬼的帖子啊。
楚凌呆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她還真沒把自己當(dāng)成北晉皇室的自家人。以為郡主就是個封號而已,又不能上族譜算哪門子的自家人?搖搖頭,楚凌道:“你自己去吧,我還是不去給人添堵了。你幫我?guī)б环荻Y物過去就行了?!?
“你真的不去?”拓跋贊道。
楚凌聳聳肩,難道我是在跟你客套么?
拓跋贊瞪了她好一會兒,方才氣哼哼地走了。楚凌搖搖頭,這孩子脾氣真是越來越古怪了。她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哪兒有空去參加什么送別宴膈應(yīng)別人也膈應(yīng)自己啊。
用過早膳,換了一身裝束的楚凌熟門熟路的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城西的平民窟里。依然還是那個院子那間花廳,黃老大今天穿得倒是十分喜慶富貴,楚凌饒有興致地道:“黃老大今天這是有什么喜事兒?”
黃老大笑瞇瞇地道:“可不是有喜事兒么?說起來還要多謝武安郡主啊?!?
“嗯?”楚凌一臉不解,“黃老大還認(rèn)識武安郡主?”
黃老大擺擺手道:“我們這樣的人哪兒來的門路認(rèn)識武安郡主那樣的貴人,不過是托了武安郡主的福,我黃某也要去湊一回?zé)狒[?!?
楚凌眼眸微閃,恍然大悟,“難不成我耽誤黃老大去參加六皇子府的宴會了?黃老大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連六皇子府也能進出自如。佩服?!?
黃老大謙虛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不過是有點門路罷了。咱們也就是去送個禮,別說公主皇子,只怕連六皇子府大一些的管事也說不上話?!?
“黃老大過謙了。”
黃老大擺擺手道:“咱們還是來說正事兒吧,公子想知道的消息我打探到了一些,公子要我送的信我也送到了,這是回信?!背枭焓纸舆^了信函并不著急打開,點頭道:“多謝?!?
黃老大看著楚凌道:“說來奇怪,黃某自問消息靈通但是這幾日卻還沒能探出公子的身份,實在是有些……”
楚凌眼眸微沉,輕聲道:“原來,黃老大做生意還要查客人的底?”
黃老大笑道:“這個么…倒也不是,只是咱們小本生意也不容易,總要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楚凌道:“黃老大不相信我,總該相信玉公子才是。當(dāng)然,若是黃老大不想做生意了,咱們銀貨兩訖,就此作罷便是?!?
黃老大連忙攔住她,無奈地道:“小公子這性子也太著急了一些。玉六的朋友,黃某自然是信得過的。小公子還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黃某絕不推脫?!?
楚凌看了他便可,這才展顏一笑道:“那就多謝了,不知黃老大手里可有能用的高手?”
“高手?”黃老大一愣,有些為難地道:“這倒是有些麻煩。小公子應(yīng)該知道,早年一些骨頭軟的高手都投靠了貊族人,不肯屈服貊族的人也大都被迫離開了上京。因此,上京附近…老實說,能用的人不多。”
楚凌也猜到了會是這樣,倒也不太失望。
黃老大道:“不過,小公子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黑市看看?!?
“黑市?”楚凌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黃老大。
黃老大笑道:“小公子是金貴人,那種腌臜的地方小公子想必也沒去過。不過…那個地方往往也能買到不少好東西?!?
楚凌微微瞇眼,“包括人?”
黃老大笑道:“尤其是人?!?
“怎么說?”楚凌問道。
黃老大笑道:“那個地方…怎么說呢,由來已久,即便是貊族入關(guān)之后也依然存在著。有許多明面上不方便交易的東西,在那個地方都可以交易,只不過尋常人連門路都找不到自然也不會聽說了。那里面,就算是公子要買貊族人,也是有的?!?
楚凌驚訝地挑眉,“貊族人也能賣?”
黃老大笑瞇瞇道:“有什么不能的?買人買命買消息,只要有錢都不是事兒?!?
楚凌道:“若是從前天啟的時候,我相信。但是現(xiàn)在…這個黑市也不是以前的黑市的了吧?幕后想必是貊族人在掌控?”
“小公子聰明。”
楚凌饒有興致地道:“黃老大可知道如今這黑市幕后之人是誰?”
黃老大搖頭,“不知道,不過小公子付得起錢,在下也可以去查一查。”
楚凌搖頭道:“暫時還是算了,我付不起。”想要知道這種秘密,需要的代價只怕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楚凌也不覺得黃老大就一定能查到,至少現(xiàn)在他確實不知道。
楚凌道:“我對買人沒什么興趣,不過黑市倒是個新鮮玩意兒。黃老大可有門路進去?”
黃老大豎起兩根手指,“兩千兩銀票,三天后便有一次黑市開市?!?
楚凌滿意地點頭,“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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