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什么用,因為來的領(lǐng)導級別太高了,總不能因為你倒水倒的好就夸你吧。
更多的是不搭理你,能說聲謝謝都算是客氣的,有素質(zhì)的了。
現(xiàn)在黃詩雯這么急于表現(xiàn),完全是因為服務處王敬章搞出來的風,她是實習的大學生,自然想順著領(lǐng)導的意。
被提拔成了服務處的股長,自然是要在服務改革的活動中好好表現(xiàn)的,爭取在畢業(yè)定崗的時候有個更好的成績。
總不能像周瑤似的,就認死理兒,守著那張辦公桌就知道扣字兒吧。
她是有理想,有抱負的新時代青年女性,自然要在軋鋼廠實現(xiàn)理想,實現(xiàn)自我。
所以在這種重要的接待場合,她帶著股里的同志忙前忙后,不能辜負了王處長爭取來的機會。
接了股里老同志手里的暖瓶,黃詩雯抱怨道:“你怎么這么慢呀!”
說完也不理這個老同志,推開門便進了會議室。
相比于在會議室門口的冷冷語,進了會議室的黃詩雯自動換上了一張微笑的臉。
悄聲行走在會議室里,從大領(lǐng)導開始,準備給領(lǐng)導們續(xù)熱水。
其實她的進來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的,不過見她是來服務的,就沒人再理她。
只有坐在最邊上列席王敬章看著自己從保衛(wèi)處撬來的女大學生。
這一批里就屬這幾個長得好,不給服務處,卻被辦公室老徐給了保衛(wèi)處,這不是明珠暗投嘛。
他王敬章可不能看著人才被埋沒,所以把人調(diào)過來,安排了個股長的位置,主要打造服務處的變革急先鋒。
好。
王敬章看著黃詩雯鳥鳥婷婷地走到大領(lǐng)導身邊,按照禮節(jié)拿了暖瓶塞,掀開茶杯蓋用手指夾了,又端起茶杯,轉(zhuǎn)到領(lǐng)導身后,拎著暖瓶倒熱……
“哎幼!”
一眾廠領(lǐng)導還聽著廠長做匯報呢,卻是見著大領(lǐng)導激靈一下站了起來,還用手捂著身后。
而大領(lǐng)導的身后則是被嚇傻了的黃詩雯。
別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一直觀察自己手下大將的王敬章看的很清楚。
不知道咋回事,那暖瓶里的開水特別的滿,黃詩雯順勢一倒,卻是勐地躥出來,淋到了領(lǐng)導的后背。
不怪大領(lǐng)導跳起來叫出聲,那是剛燒開的開水??!
“你在干什么!”
坐在大領(lǐng)導旁邊的是書記楊元松,見著領(lǐng)導的尷尬表情,也是皺著眉頭斥責了黃詩雯一句。
黃詩雯這會兒小臉嚇的唰白,再也沒有了剛進來時的那股子從容的勁兒。
尤其是這會兒楊元松一問,本就嚇著的她,更是連手里的茶杯都拿不住,“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沒事沒事”
見著眾人慌亂地站起身往這邊看,大領(lǐng)導很有風度地擺擺手,笑著讓眾人坐下。
同時對著楊元松擺擺手后,又對著哭出來的黃詩雯安慰道:“沒事沒事,沒燙著,別哭了”。
她要是不哭還好,改道歉道歉,這事兒都只當是個意外。
現(xiàn)在可倒好,大領(lǐng)導也是很難過,覺得自己嚇著小姑娘了。
而楊元松等一眾廠里的領(lǐng)導則是更尷尬了,這是啥場合,這是啥位置,怎么會安排一個會哭鼻子的人來服務。
再看向王敬章的時候,王敬章正在跑過來,嘴里更是跟領(lǐng)導說著抱歉。
如果事情到了這里,那王敬章最多也就是被領(lǐng)導批評用人不當罷了。
可作為先鋒隊的骨干,一直急于表現(xiàn)的黃詩雯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嗚嗚,王處長,是有人想要害我!”
這一聲哭訴可是給眾人嚇了一跳,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
而黃詩雯沒等著王敬章回答,便委屈著說道:“是股里的周應強,故意將熱水打的這么滿……”
這下子事情復雜了,軋鋼廠領(lǐng)導看向黃詩雯的目光再沒有了好笑和惋惜,俱是深邃。
而王敬章這會兒恨不得捂住黃詩雯的嘴把她拉出去。
干笑著跟看過來的領(lǐng)導點點頭,王敬章好好語勸了黃詩雯出去,連地上的茶杯碎片都是王敬章給收拾的。
本來一場意外,現(xiàn)在成了有預謀的家丑,這人丟的可真夠大的了。
尤其是當著大領(lǐng)導的面,當事人還是大領(lǐng)導。
會場的氣氛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要多緊張就有多緊張,就連大領(lǐng)導連連說的不在意的話都沒有緩和下來。
以致于接下來的匯報工作暫停了下來,容大領(lǐng)導回去換身衣服。
可當大領(lǐng)導一行人從會場出來的時候,卻是見著走廊的一端,正是剛才那個倒水的姑娘跟一個男人爭吵著,聲音連這頭兒都能聽的出歇斯底里來。
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得有多大的戾氣才能發(fā)這樣的脾氣。
今天丟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楊鳳山看了書記一眼,鐵青著臉,送領(lǐng)導下了樓。
而跟在后面的王敬章看著周圍同事看自己的眼神,只覺得身處冰窖一般。
真的是太長臉了,服務處一個多月的變革成果很豐厚,讓領(lǐng)導們很滿意啊。
不提王敬章小跑著過去滅火,這邊領(lǐng)導回到招待所,卻是見著招待所的同志已經(jīng)在準備了。
肖遠華對著跟過來的楊鳳山嘆氣道:“看來你們廠的根結(jié)還是管理上的問題啊”。
“是是是”
楊鳳山面對領(lǐng)導的批評還能說啥,只能是點頭稱是。
肖遠華對于楊鳳山的態(tài)度并沒有滿意,而是一邊點著,一邊說道:“你好好想想其中的問題吧”。
說完便在服務人員的引領(lǐng)下上了樓,留下皺著眉頭的楊鳳山站在大廳里罰站。
秦淮茹是懂事的,見著廠長來了,又見著領(lǐng)導皺眉頭的上樓了,這邊主動請了廠長去茶吧坐著等。
楊鳳山看了看這個被李學武從車間里調(diào)來當招待所所長的女人。
他記得很清楚,這個秦淮茹的丈夫原來是廠里的職工,后來因工傷去世,求了廠里才將她安排進來的。
沒想到跟李學武還是一個院的,現(xiàn)在倒是做的很好。
至少這個招待所在她的管理下很好,他可從來沒有聽招待所的人往出傳閑話的。
別看他的位置高,但廠里的事情他都知道,都記得,這是他的基本功。
有時候他也很佩服會用人的李學武,到底是滄海拾遺,還是雞犬升天,看看成績就知道了。
事實證明,即使李學武有安排親近的嫌疑,但人家做的足夠出色,叫你有話都說不出來。
“是服務處的人在倒茶的時候燙了領(lǐng)導”
知道秦淮茹看見了領(lǐng)導的窘態(tài),所以楊鳳山也就直接解釋了一句。
這倒是讓秦淮茹很詫異,除了安排領(lǐng)導就餐的時候說過話,她跟廠長很少有接觸的時候。
現(xiàn)在聽見廠長跟她解釋這個,倒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楊鳳山也沒在意秦淮茹的遲鈍,看了一眼井然有序的大廳,又看了看室內(nèi)的裝潢,再看看室外的景色。
不得不說,他小舅子就是借兩條腿也趕不上這個車間女工的。
人比人真得死啊,黃平還是初中畢業(yè)的呢,都沒干過一個小學文化的女工。
“招待所管理的不錯”
楊鳳山對著愣住的秦淮茹笑了笑,說道:“我聽領(lǐng)導夸你們了”。
“謝謝領(lǐng)導,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秦淮茹禮貌地回了一句,看著楊鳳山的面色,道:“會議如果要開的話,我可以讓人收拾輔樓的小會議室或者大會議室的”。
“不用了”
楊鳳山知道秦淮茹的意思,微笑著點點頭道:“領(lǐng)導一會就走了,不用麻煩了”。
“好”
秦淮茹點點頭,見著廠長不去茶吧,便示意了一下食堂,道:“要不您去食堂等吧,我給您泡杯茶”。
“不用了”
楊鳳山再次拒絕了秦淮茹,不過卻往食堂走了過去,同時對著秦淮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秦淮茹也是被楊鳳山這一示意弄的有些迷湖,她很廠長的接觸可不多。
等到了食堂,按照廠長的擺手示意下,秦淮茹和楊鳳山在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楊鳳山的位置剛好能看見樓梯口的方向,倒也方便他等著大領(lǐng)導。
“領(lǐng)導夸你們服務做的好,我看不假”
開口就是這么一句,楊鳳山隨后點點頭說道:“我倒是想跟你請教請教這管理上的學問啊”。
“?。俊?
秦淮茹驚訝了一聲,隨后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我哪能跟您……”
楊鳳山再次擺了擺手,示意緊張的秦淮茹坐下說。
“達者為師嘛,隨便聊聊,不要緊張”
安慰了秦淮茹一句,楊鳳山解釋道:“從小看大,從你這招待所,就能看軋鋼廠的管理,你招待所管理的好,那就一定有你的可取之道啊”。
秦淮茹現(xiàn)在還是有點兒懵,廠長不會是睡湖涂了吧,管理招待所怎么可能跟管理軋鋼廠是一樣的呢。
見秦淮茹不說話,楊鳳山笑了笑,說道:“跟我說說,你是當好這個招待所所長的,怎么管理你手底下副所長、股長的”。
“這……”
秦淮茹還是有些遲疑,她現(xiàn)在明白了廠長的意思,可她怕自己說錯了話,給李學武惹麻煩。
楊鳳山倒是很有耐心,鼓勵道:“沒事,就是隨便說說,暢所欲嘛”。
“廠長”
秦淮茹開口道:“其實我您可能也了解,我就是一個鉗工車間的工人,哪里學過管理啊,只不過是有了這個機會而已”。
“嗯,這就很不一般啊”
楊鳳山笑道:“可不是誰都能從一名工人成長成為干部的,總不能現(xiàn)在這個招待所還是別人在管理吧?”
說著話還笑問道:“不會是李學武親自在管理吧?哈哈哈~”
知道領(lǐng)導說的是個笑話,但秦淮茹可不敢當笑話聽。
李學武一直不讓她探聽什么消息,更不允許她們往出傳閑話,跟保衛(wèi)處也是分得開卡卡的,就是不想聯(lián)系上。
現(xiàn)在領(lǐng)導問了這句話,秦淮茹倒是必須得說清楚的,不然讓領(lǐng)導誤會了,還說不定惹出什么閑話來。
“廠長,李副處長自己的工作都忙不過來呢”
秦淮茹努力讓自己笑了一下,隨后繼續(xù)解釋道:“不過招待所的管理方式和方法確實是李副處長教給我們的,這是事實”。
“哦?說說,我聽聽”
楊鳳山點點頭,他故意提起李學武,就是想讓秦淮茹說一說,沒想到秦淮茹毫不惜功,直接說起了李學武。
“這招待所就是在李副處長的關(guān)心下整理整頓重新開展服務的”
秦淮茹介紹到:“在開展服務前,李副處長就給我們指導了三條意見,一個是服務,一個是團結(jié),另一個是安全”。
楊鳳山點點頭,沒有打擾秦淮茹,示意她繼續(xù)說。
秦淮茹解釋道:“說服務,李副處長要求我們分別在設備設施上,在人員素質(zhì)上提升服務品質(zhì)”。
“說團結(jié),李副處長要求招待所所有員工上下一心,互相包容,互相理解,即使有爭端和矛盾,也不能影響工作,不能讓客人感受到”
“說安全”
秦淮茹頓了一下,指了指墻角的滅火器說道:“食堂的飯菜安全,房間的衛(wèi)生安全,就連滅火器都在時刻提示著我們安全”。
楊鳳山點點頭,問道:“就靠這三條?你就把招待所管理好了?”
“哪兒啊~”
秦淮茹也是越說越順熘,嘴里也不卡頓了,笑容也很正常了。
“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雞飛狗跳的,員工有車間來的,有從服務處挑選來的,有后勤處派來的,總有矛盾發(fā)生”。
“你是怎么處理的?”
楊鳳山顯然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的,示意秦淮茹詳細說說。
秦淮茹笑著解釋道:“先講明白道理,再講明白紀律,私下里多關(guān)心同志,工作上要嚴格要求,平等對待,我想再不服氣的,就可以送回服務處了”。
楊鳳山從食堂的門口已經(jīng)看見領(lǐng)導下樓了,站起身,對著秦淮茹說道:“受教了,看來我要多跟你學習了啊”。
“您太謙虛了廠長”
秦淮茹送著楊鳳山出了食堂的門,見著領(lǐng)導過來,便站在了一旁。
肖遠華見楊鳳山跟招待所的人走出來,知道這是招待所的負責人,點點頭道:“這兩天謝謝你們的服務了,代我謝謝大家”。
“領(lǐng)導您客氣了,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秦淮茹笑著上前一步回了話,說完后又退了半步。
肖遠華和楊鳳山都很滿意秦淮茹的行舉止,從剛才秦淮茹的表述中,楊鳳山知道,這李學武在管理上是真有幾下子的。
而早上肖遠華就從楊元松的口中得知了招待所的管理制度的建立過程。
所以兩人現(xiàn)在的表情都是一般無二的。
楊鳳山順著領(lǐng)導的話笑著說道:“招待所的管理好,我這剛剛也是在跟秦所長取經(jīng)呢”。
“哦,是嘛”
肖遠華對基層的同志很是客氣的,微笑著對秦淮茹點頭道別,一邊往出走,一邊對著楊鳳山說道:“基層就是能找到問題的解決辦法啊,你這條思路是對的”。
楊鳳山笑著附和道:“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陕铩薄?
“呵呵呵”
肖遠華已經(jīng)見著了門口的汽車,其他的隨行人員已經(jīng)在辦公區(qū)那邊等著了。
趁著招待所門口沒有別人,肖遠華看著楊鳳山語重心長地說道:“管理學是一個大學問,要用一生去追求,去探索,去學習”。
“你想要往東走,就得學會往西走,你想要往北走,就得有能往南走的能力”
肖遠華知道楊鳳山在軋鋼廠的管理工作中很有壓力,但這個位置就不是游戲玩樂的位置,軋鋼廠也不是游樂園。
若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這么個道理。
你想要有指揮的權(quán)利,那就要承擔被攻擊和質(zhì)疑的義務,要么修煉自己,要么被別人當成修煉的對象。
肖遠華也希望楊鳳山能勇于承擔起管理的責任和擔當,不能因為一個副廠長就影響了工作的計劃和目標。
“把這次的事情當個鍛煉”
在上車前,肖遠華對著楊鳳山交代道:“也是對你自身的一次審視和提升,信我的話,對你有好處”。
說完,也不等楊鳳山再說,便已經(jīng)擺擺手,示意司機開車了。
看著領(lǐng)導的車出了招待所的院門,楊鳳山也是站在院里沉思了許久。
說跟秦淮茹討教學問那是玩笑話,他的目的可不是那個。
而大領(lǐng)導的話卻不然,是他不能忽視的,更需要他理解和思考的。
為什么沒有找李懷德談一談,而是直接在座談會上談起了相關(guān)的工作。
可見現(xiàn)在的情況是大領(lǐng)導都不好隨便說話,隨便下達指示的了。
而跟楊元松的那一次對話,也讓楊鳳山明白了他對于軋鋼廠當前形勢的態(tài)度。
大領(lǐng)導說是鍛煉,說是審視,何嘗不是在質(zhì)疑他的能力呢。
招待所的管理好,領(lǐng)導夸,更顯得他的能力不足,魄力不足來。
再回頭看了看招待所,看了看站在門口跟著自己送領(lǐng)導出來的秦淮茹等人,楊鳳山倒是想起來一個人。
這個人說是今天往回走,許是得明天才能見到了。
讓廠長惦念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學武,這秦淮茹從廠長的眼神中都能看的出來。
所以當李學武于四月十六日星期三的凌晨五點多到達軋鋼廠的時候,秦淮茹值班,知道李學武要回來,早準備好了休息的房間。
不過李學武沒去休息,而是坐在了招待所的食堂,等著錢師傅給自己準備早餐。
“你是說廠長跟你問了這些?”
李學武看了看餐桌對面的秦淮茹,沒想到昨天發(fā)生了那么大的意外。
秦淮茹是不將招待所里的閑話說給李學武,又不是不能將她自己的事說出來。
再說了,她也是怕廠長的突然問話是對李學武有什么,所以才照實說的。
當然了,服務處的人在會議室里做了什么,這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恨不得全廠都要知道了。
告訴李學武又沒有什么,只當給李學武今天上班前普及一下廠里的新聞了。
李學武對于這個新聞倒是沒什么興趣,而是問起了家里。
“這幾天我家里沒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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