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璟抬起眼眸略微冰冷的看著程珈文片刻,最終嗯了一聲,“我明白。您保重身體,我會考慮清楚我和黎曼的事?!?
送走了程珈文,程毓璟覺得很疲憊,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浮沉在大海波濤洶涌之中的困怠與無力,即使站在了最高處,睥睨天下甩掉所有對手,他對這樣荊棘的現(xiàn)實還是有些無法掌控的負擔感。
外界都清楚他目前單身,于是許多借著合作的幌子卻想法設法要把女兒侄女塞給他的不計其數(shù),他疲于應酬,又無法直接回絕,每一次都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浩劫。
程毓璟從電梯出來,一眼看到冉倩從辦公室中起身,拿著一把鑰匙不知要去哪里,他飛快走了兩步,橫在她身前,一把握住她手腕,“我父親說的話,有過分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但本意并不想要羞辱你?!?
冉倩對于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還是他,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她抿著嘴唇看他握住自己的手,心里覺得很溫暖,她沉默了片刻,斂去所有的不快和委屈,笑著揚臉對他說,“程總能屈尊降貴這樣安慰我,我怎么還會斤斤計較。今天你都沒有好好休息,送走了黎小姐又和程老先生談了很久,先去休息下,我?guī)湍堰@些需要校對的文件看一遍,勾勒出重點再呈給您過目?!?
程毓璟看著她像春風般柔和的笑容,身體也不覺得那么疲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能把冉倩這樣一個工作能力不出眾,也不是名牌大學,更沒有背景的女孩留在身邊做了四年多的秘書,程氏集團的秘書備用部門拎出任何一個都要比她更優(yōu)秀,他卻像是瞎了眼,一味的原諒她莽撞和過失,甚至縱容了她偶爾的搗亂和放肆。
此時他看著她這張毫無防備完全展露心思的臉龐,覺得大約是因為她的溫和直爽不矯情吧。
她在他身邊受了很多流蜚語與猜忌質(zhì)疑,委屈時她一不發(fā),他隨意簡單安慰一句,她立刻又笑得沒心沒肺,好像他的話是什么寶貝。
程毓璟越來越不喜歡和心計的女人接觸,哪怕是逢場作戲,他也覺得非常累。愛慕虛榮欲拒還迎故作聰明,他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處在一場宮斗劇或者心理大片中,他想要一個簡單溫柔純粹的妻子,能夠讓他在回家后掃清疲憊,而不是面對一張自以為是的臉。
可上層人士的千金名媛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注定了攀比和競爭,她們無法給予程毓璟想要的單純,她們的眼中就傾瀉了滿滿的心機與高傲,他愿意放低姿態(tài),可又很害怕自己存在的領域會讓對方受到傷害與排擠,不管他多么高高在上,他也會有無可奈何,因為社會太復雜,世事太難料。就像曾不可一世風靡南省的蔣華東,他還不是要用別的女人來掩護薛宛,還不是無法護她周全而托付給顧升。
程毓璟不知道自己何時被她推搡著進入了辦公室,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杯剛剛煮好的黑咖啡,他捧在掌心,滾燙的溫度傳遞到身體每個角落,他透過非常澄澈的玻璃看著冉倩認真思考的側臉,思緒忽然飛轉到十年前,薛宛無助落淚的那個雨夜,她和他坐在一起,側臉貼滿沾濕的長發(fā),她雙目空洞,蜷縮住身體,那是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了沖動,要抱住一個女孩,輕輕吻她額頭,用自己全部力量保護她。
到底愛情是什么,是在一霎那間,你面對一個人,或者很熟悉,或者非常陌生,可你卻忽然有了滄海桑田的渴望。
傍晚下班后,程毓璟開著車漫無目的圍繞上海城兜了好幾個圈,別墅被黎曼占了,他為了躲她已經(jīng)很多天不再回去,他本想還回別的公寓去住,但今天發(fā)生了這樣的插曲,似乎他們之間的事木已成舟,他躲避不了一世。
程毓璟在飄蕩了兩個小時后,終于將車開回了別墅,他進入客廳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黎曼的身影,倒是保姆正蹲在茶幾外緣位置撿著什么東西,他走過去看了看,是許多青花瓷的碎片,他下意識的將目光移到臺燈旁邊的架子上,果然,空蕩蕩的。
他攥著拳頭,“這怎么回事?!?
保姆陡然聽到聲音嚇了一跳,站起身非?;炭终f,“黎小姐打碎了那個花瓶。”
保姆清楚這個花瓶還是薛宛曾經(jīng)用了兩個月工資送給程毓璟的一件生日禮物,當時她還是他秘書,深得他信任與縱容,幾乎是被他護在羽翼下,不允許任何人詆毀辱罵,甚至為了她不惜和一個中層官員鬧翻,只因為對方妻子對薛宛進行了傷害。
這件花瓶并不貴重,還是仿清代的偽品,可程毓璟格外喜愛,視若珍寶,任何進出這棟別墅的人都不許碰,哪怕是一點灰塵也不許落上,每次保姆擦拭都小心翼翼到手顫,生怕會觸碰壞一點痕跡。
而今天保姆也是在聽到碎裂的聲響后才從樓上跑下來,可已經(jīng)來不及挽救,只看到黎曼雙手緩慢收回,站在旁邊云淡風輕說,“我想看看到底什么東西被擺放在這么顯眼的位置,沒想到手滑摔了,似乎也不是很貴重,贗品吧。”
而事實上,黎曼也的確是不小心,她并不清楚花瓶來歷,沒有理由破壞,就算清楚,她也不是做事這么明顯囂張的女人,在局勢對她不利的情況下,盲目挑戰(zhàn)程毓璟的底線,她絕對不會做這樣得不償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