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崧頓首道:“會稽王所極是!剛剛崧接到消息,王坦之從魏國回來了!想必魏軍就要退了?!?
“茂琰的意思是,魏國同意議和!”司馬昱吃驚的問道。
“誠然!”高崧笑道:“正如那個魏郡人魏明所一樣,魏雖然統(tǒng)一北方,然,國力卻耗盡,百姓厭戰(zhàn),必不能持久。此時攻伐晉朝,非得天時矣。魏國最正確的辦法就是,休息生息數(shù)載,待北方恢復先前盛況,政通人和,百姓富足,兵強馬壯之際,才是南下之機。現(xiàn)在若攻晉,恐怕遇意外,北方魏國冉氏的統(tǒng)治,定會陷入崩潰之中。”
“況且!……
“況且什么?”司馬昱著急的問道。
高崧道:“況且魏軍退意已顯,潛伏在燕子磯附近的斥候傳回消息,入夜后魏軍已經(jīng)向京口方向派出了大股偵察小船,陸寨上面人聲鼎沸,似乎在趁夜登船。”
事實上,以魏軍偵察兵之精銳,豈會看不到晉軍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斥候,只是慕容恪故意讓晉軍斥候看到魏軍開始悄悄趁機登船,放棄沿岸陣地。
對于魏軍來說,建康此時已經(jīng)沒有打下去的必竟了,超過五萬援軍進駐建康,即使慕容恪有膽子把這一萬余兵馬拼光,也不見得能打下建康。建康已經(jīng)成為魏軍眼中的雞肋。
如果按照晉朝的布置來打,魏軍就等于被晉軍牽著鼻子走。慕容恪現(xiàn)在就是化被動為主動,在運動中調(diào)動晉軍,讓晉軍按照他的節(jié)奏去打。
首先,他命令封雷率領三千精銳部隊偷襲姑熟(當涂),然后以艦隊主力向京口(鎮(zhèn)江)運動,聲勢做足,攻打京口,隨時準備撤退的佯動。
只要魏軍大舉撤退,哪怕長水校尉王藤膽子再小,他就算沒有膽子追擊,他也會命令晉軍水師尾隨著,禮送魏軍出境。現(xiàn)在長江上的鐵鎖,雖然會給魏軍帶來一定的不便,可是慕容恪并沒有打算費力的破壞這些鐵鎖。
晉軍無論尾隨也好,追擊也罷,他們都會首先解除長江上的橫鎖。只要誘使晉軍水師破壞或收起鐵鎖,魏軍再突然調(diào)頭,定會出奇不意。
只要解決了這個鐵鎖橫江的問題,長江中上游沿岸那些被晉朝朝廷幾乎調(diào)空守衛(wèi)部隊的城池,則可以任由魏軍攻取。這樣以來,魏軍就會重新獲得戰(zhàn)場上的主動權,利用運動積極調(diào)動晉軍,讓晉軍疲于行軍。把有限的精力都消耗在運動上,這樣以來,晉軍就會出現(xiàn)漏洞,讓慕容恪有機可趁。
“難道是魏軍水師無法破解鐵鎖橫江之策?他們害怕我們在下游江面上也同樣以鐵鎖橫江,困住他們,讓他們進退不得?”司馬昱半晌才道:“對,一定是這樣,他們害怕被困江面,糧食吃光,士氣潰散,這才當機立斷!真是天佑大晉,這下我們建康安全了!”
建康安全了嗎?要讓冉明聽到這話,肯定會嗤笑司馬昱天真。
慕容恪是什么人,冉明可是非常清楚。這是一個狠人,也是一個聰明人。晉朝注定占不到便宜。
冉明悄悄消失之后,并沒有關注褚蒜子的招賢令進行情況,原本冉明只是想單純的惡心一下褚蒜子,給她添一點堵。誰知道他胡亂縐一個名字,居然還真有人以魏明、魏郡人去應征。更加巧合的是,這個魏明還沒有被應征上。
這無意的巧合不僅讓那些落選的寒門士子對晉朝這種公然的舞弊行為痛恨,反而讓王述落馬?,F(xiàn)在王氏除了王述在晉朝中樞,王述去職,也讓瑯琊王氏雪上加霜。
如果沒有王謝,那晉朝還是晉朝嗎?
烏衣巷謝府,自從謝安離開晉朝,出仕魏國后,陳郡謝氏的成員也都惶惶不可終日。特別是作為兩個頂梁柱的謝尚與謝奕病倒之后,晉朝的猜忌、不信任,族中缺乏主持大局的人,讓這些陳郡謝氏子弟如喪考妣。
雖然說雞不放在一個籃子里是士族向來的秉性,可是這些謝氏子弟害怕啊,他們害怕東晉朝廷會把他們抓起來殺掉。
要說平時,他們倒不擔心,謝氏有大量的土地,也有足夠多忠于謝氏一族的佃戶和家丁,可是現(xiàn)在卻不同了,魏軍兵臨城下,謝氏核心成員幾乎都被堵在建康城里。更加麻煩的是,城門關閉,守衛(wèi)換成了陌生的禁衛(wèi)軍。
根本出不了城,整個烏衣巷大宅里只有五六百口人,其中過半是老弱婦孺,連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謝氏完了!”一個資格甚老的族老謝鮑喋喋不休的道:“我早說嗎,我們根子雖然在豫州,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現(xiàn)在我們謝氏的根基在上虞,在晉朝,我們早應該與魏國劃清關系,當大晉的純臣?!?
很多謝氏核心成員,咳聲嘆氣,茶飯不思,坐在大廳里相互大眼瞪小眼。
如今謝氏活著輩份最高,年紀最大的就是謝廣了。他是謝尚、謝安的嫡親三叔。謝衡的三兒子。
“叔公(叔祖)您老現(xiàn)在給拿個主意吧!”
謝廣年紀雖然大,但是終于沒有出仕,眼界不高,他嘟囔道:“我有什么辦法,族里的事情,根本淪不到**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還是各人顧各人吧,你們誰有門子找門子,誰有關系找關系,能跑就跑,就逃就逃。”
底下也有應和聲,也有嘆氣聲,整個謝氏的人心,現(xiàn)在都散了。
不可思議吧,謝氏說他強大,也強大,說他弱小也非常弱小。晉朝朝廷要是想拉謝氏陪葬還是有足夠?qū)嵙Φ摹?
就在這時,突然謝鮑道:“或許我們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令姜不是回來了嗎?”謝鮑陰冷的道:“只要我們把她往褚太后那里一交,放下架子,表足誠心,我們的危急不是解決了嗎?”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我看你們誰敢!”
一個年紀十三四歲的少年走進大廳,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謝道韞之弟,謝玄。謝玄殺氣騰騰的道:“反了你們,謝鮑你算哪根蔥?”
“家族利益為大,犧牲一個人,成全整個家族,這個犧牲還是值得的?!敝x鮑看了看下面,妥協(xié)的人還是占了多數(shù)。雖然謝玄是嫡門嫡枝,可惜謝奕已經(jīng)病倒了,雖然現(xiàn)在還死,也活不長了。謝玄只是一個小娃娃,他沒有理由怕他。
家和國一樣,家族向來也是內(nèi)斗不休。表面上謝氏強大,可是也非鐵板一塊,當然如果族長健在,他們也沒有人敢出頭??上У氖?,謝尚和謝奕都病了,其他人要么資歷不夠成為族長,要么名聲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