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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桑吉!”
年輕的桑吉行走在田野之間,背上背著一個用一種十分堅韌的青藤曬干后編織而成的大籃筐,這是藥師們采藥必須要用到的工具。
藥師將采到的新鮮草藥,甩了甩根泥,然后隨手拋到身后的背筐里,這在其他人看來是一件相當(dāng)酷的事情,若是手腳麻利的藥師,只要半天時間就能將半人大的背筐裝滿。
現(xiàn)在,桑吉正滿載而歸,臉上洋溢著年輕人獨有的充滿了陽光和干勁,敢于挑戰(zhàn)一切的清爽笑容。
在外人看來,桑吉是幸福的,他有著一張相當(dāng)英俊的臉龐,能讓那些漂亮的姑娘們停步駐足,偷偷指著路過的桑吉,吃吃發(fā)笑,互相打趣著,然后白皙的臉龐上浮出紅云。
更幸運的是,桑吉有著相當(dāng)大的天分,他的藥師天賦,就算在整個營地也是赫赫有名,最后破例被營地里公認為最出色的一名老藥師,收為學(xué)生,要知道,這名老藥師的脾氣可是相當(dāng)古怪,能讓他看上,桑吉的天才藥師稱號,頓時從無數(shù)平民酒吧餐館傳了出來。
雖然,藥師不如冒險者那么強大,那么能賺錢,也不如法師那么神秘,似乎無所不能,但藥師的職業(yè)安穩(wěn)呀,不像冒險者那樣,是拿命去博,也不像法師那樣脾氣古怪,一整天籠罩在黑色的法師袍里面,讓人打從心底覺得害怕。
哪怕是一個三流的藥師,至少也不會愁生活問題,所以,桑吉的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此刻的桑吉是最幸福,最讓人嫉羨的,因為他已經(jīng)有了一名年輕漂亮,百里挑一的妻子,并且他那美麗的妻子,已經(jīng)有了小孩,今年秋天一過,桑吉就能成為一位偉大的父親了。
所以此刻的桑吉,在其他人眼里,簡直就是過著金子一樣的生活,而從去年冬天,知道妻子懷孕的消息那一刻開始,他臉上的所有表情就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被笑容所取代。
“桑吉,桑吉。”
叫住他的是一名枯瘦的老者,穿著一身簡潔的藥師袍子,目光銳利,給人一種十分苛刻嚴厲的感覺。
他是桑吉的老師,也就是那位整個營地公認的出色,也是公認的脾氣古怪的老藥師。
“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你又跑哪去采藥了?”老藥師用蒼老而冰冷的聲音問道。
“老師,我稍稍去了深一點的地方。”
老藥師冰冷的聲音,并沒有凝固桑吉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他恭謹?shù)男辛艘欢Y,然后這樣應(yīng)著。
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老藥師其實是個不錯,也是個挺普通的老頭,如果能無視他過于淡漠的態(tài)度,還有提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病報酬的話。
“希亞就快要生了,她身子虛弱,你這樣一走就是幾天,行么?”老藥師皺起眉頭,不悅的看著桑吉。
桑吉一向很疼愛妻子,不過這次在老藥師看來,卻是有失偏頗。
感受到老藥師冷漠和責(zé)備之中的關(guān)懷,桑吉微微一笑,將身后的背筐朝老藥師晃了一晃。
“老師,你聞聞看?!?
“嗯?”
老藥師依的輕輕聳動了一下鼻子,然后開始逐一喃喃起來。
“有尤克拉烏克拉,桑樸奴姆,卡特由茲……”
即使是在老藥師身邊呆了好幾年的桑吉,也露出了深深的震驚表情,隔著幾米,僅僅用鼻子聞著空氣的殘留藥草味道,在瞬間就能將自己背筐里面的草藥一一辨認出來。
至少,他沒有見過其他藥師有這個本事,看來自己的老師,不單單是營地里的一名出色藥師那么簡單,或許是整個營地,甚至是整個第二世界數(shù)一數(shù)二藥師也說不定。
“原來是這樣,跑了那么遠,辛苦了,不過最好還是多照顧一下希亞的情緒,有你陪在她身旁,比什么藥都有效?!?
當(dāng)老藥師,在吉桑震驚的表情中,將最后一味草藥辨認出來以后,就頭也不回的離去了,空氣中只留下他那依然淡漠枯老的聲線。
這些草藥,都是一些溫和滋潤的補藥,晾干以后,等希亞生了孩子以后,用作給她度過產(chǎn)后的虛弱期,那是再合適不過了,其中有十多味主藥十分珍貴,是必須深入危險重重的森林深處才能采集到的草藥,也難怪平時清晨出發(fā),晚上就能回來的吉桑,要花上幾天的時間采集。
默默朝老師離去的身影鞠了一躬,桑吉回過頭,速度比之剛剛更是加快了幾分,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希亞了。
兩個月后,希亞為桑吉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
“希亞,你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就叫阿列斯吧,傳說之中那位舉著神弓,將邪惡的黑龍腦袋射穿那位英雄,你看怎么樣,我們的孩子,將來也一定會是英雄?!?
桑吉抱著嬰兒,聲音哽咽的對躺在病床上,有著美麗容顏和寧靜溫柔的氣質(zhì)的希亞說道。
她的臉色蒼白,就如同雪一般,呼吸也微弱到了極點,似乎隨時都能消失。
希亞的體質(zhì)本來就十分虛弱,那時候真不應(yīng)該太自大,太相信希亞的話,而將孩子生下來,如果希亞出了什么意外,那……
“桑吉……”
希亞顫抖著蒼白的嘴唇,消瘦小手努力抬起,輕輕放在桑吉的手上。
“就叫……吉列布……怎么樣,列布……在我們家鄉(xiāng)的俚語,是藥師……的意思,我希望我們的孩子……長大以后,能像他的……他的父親一樣的……出色。”
“好……好,我都聽你,拜托了,希亞,別扔下我,扔下我們的孩子不管?!?
感受著希亞越來越虛弱的氣息,一直生活在幸福的襁褓中的桑吉,從來不知道淚水為何物的桑吉,悲哀,悔恨,痛苦,無助的淚水,不斷從臉上滑落,滴到熟睡的嬰兒身上,被淚水驚醒的嬰兒,立刻哇哇大哭起來,那哭喊聲似乎也帶著對母親強烈的不舍和呼喚。
桑吉在前幾個月冒著生命危險采集來的滋補草藥,總算沒有白費,在生死一刻之間,總算是保住了希亞的命,但是,之后的希亞,卻比以前更加虛弱了,虛弱的連走下病床的體力都已經(jīng)失去。
撿回了一條命的希亞,讓桑吉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雖然希亞的體質(zhì)比以前更加虛弱了,但至少還活著,或許有桑吉這個未來的大藥師照顧,能比普通人活的更加長命也說不定。
在外人看來,桑吉一家最大的危機總算是渡過去了,將來又是美好幸福的日子。
桑吉依然醉心于醫(yī)術(shù),將照顧妻子和兒子以外的時間,幾乎全都花在了學(xué)習(xí)藥理學(xué)上,他這種刻苦和努力,在營地也備受贊頌,幾乎人人都肯定桑吉將來一定會成為偉大的藥師。
變化發(fā)生在吉列布四歲那一年,不知道是什么奇跡,竟然讓森林深處的草藥種子,而且是脾氣最臭,卻又最無用的草藥種子,飄到了羅格營地,竟然在桑吉家附近扎起了根。
第二年春天,桑吉整理了一下,在草藥扎根的地方開墾出了兩塊藥田,春天過去,土里長出了嫩芽,桑吉的舉止,在外人看來也變得古怪起來。
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了這兩塊藥田上,而藥田上生長的草藥,卻是藥師們公認為最難采集,也最無用的特庫奴樸和卡普瑪烏。
當(dāng)老藥師詢問他原因的時候,他笑著答道:“這個世上,沒有無用的草藥,只是暫時還沒有被發(fā)掘出來罷了,我相信,它們一定有著自己獨特之處?!?
“而且……”
頓了頓,桑吉蹲下身子,溫柔的撫摸著剛剛展葉的草藥,繼續(xù)說道:“而且,這些可愛的小家伙,千里迢迢的從森林深處,度過漫長而艱險的旅程來到這里,老師,你不認為這是一種奇跡嗎?我覺得,這是一種奇跡,一種緣分,所以,我不想放棄。”
得到答案的老藥師無奈的搖起了頭,真是有什么樣的老師,就出什么樣的學(xué)生啊,自己脾氣怪也就夠了,連桑吉似乎也被感染了一些。
之后,老藥師并未阻止桑吉,只是勸告他,若是研究一段時間無果之后,不妨先放下來,繼續(xù)學(xué)習(xí),等知識經(jīng)驗積累深了,再回過頭,或許就能事半功倍了。
桑吉也欣然的答應(yīng)。
不過,這卻成了老藥師這輩子唯一后悔的決定。
此后,桑吉對這兩種草藥的研究,越發(fā)執(zhí)著,幾乎到了上癮的地步,就算是老藥師,也勸阻不了。
那些嫉妒桑吉的人,便開始造謠,盡情嘲笑桑吉的愚蠢和自大,以前的桑吉,實在是太幸福,太耀眼了,導(dǎo)致嫉恨他的人不在少數(shù),一時之間,營地天才藥師的名頭,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而桑吉卻依然沉浸在他那兩塊小藥田里面,對外面的謠不聞不問。
“爸爸,媽媽又開始咳嗽了?!?
五歲的小吉列布已經(jīng)開始懂事,在他的眼中,父親是一名值得敬仰的人,似乎無所不知,并且教了自己許多藥學(xué)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