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膽琴心
聾老太太這會兒耳朵可好使著呢,跟李學武說話一點兒都不費勁兒。
夸了李姝一句,又對著李學武說道:“你們老李家有德啊,怨不得你們家有福呢!”
這后院就這么幾家兒,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誰會跟這老太太說什么閑話兒啊。
這會兒見著李學武抱著閨女愿意跟她說話可是高興。
“打你爺爺那會兒,伱們李家就積德呢,不說街坊,就是窮人求在你爺爺跟前兒也沒有說往出攆的”
許是想起了早年兒的事兒了,老太太很是感慨地頓了頓手里的拐杖,嘆了口氣說道:“嗨,好小子,好好把閨女養(yǎng)大了,有你享福的”。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可不就指著享我大閨女的福嘛”。
老太太看李學武還穿著制服,便說道:“你媽說你學習去了,這是剛回來吧,快屋兒去吧,別凍著孩子了”。
李學武揚了揚李姝的小手說道:“跟太太再見”。
李姝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李學武,最后對著老太太擺了擺手,給老太太樂的七顆牙露了三顆。
“老太太,有事兒您說話??!”
“哎,沒事兒,我一老太太能有啥事兒,歇你的吧”
李學武點點頭,便帶著李姝回了屋。
這屋里許是這幾天沒住人的原因,雖然爐子還燒著,可還是顯得有些清冷。
給李姝解開包著的小被子,而打開封印的李姝一出來便撒歡兒似的在炕上邁著小奔腿兒連滾帶爬的轉了兩圈兒。
后院兒這邊也是她常來的,可能是屋里亮堂一些,李姝就愿意在這屋跑著玩兒。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閨女,把自己帶回來的袋子打開,開始收拾了起來。
在宿舍不方便,趁著這會兒沒有旁人,李學武把帶回來的海鮮分了幾堆兒,準備這幾天轉轉要好的幾家。
“呀!”
“哎呦我的寶兒啊,這玩意兒不能生吃啊”
李學武把李姝手里的海參搶了下來,將袋子里的小魚干撕碎了喂給李姝一小塊兒。
“呀!”
雖然被爸爸搶了東西,但吃在嘴里的還是有點兒香味兒呢。
李姝小手兒指著李學武的大手,還想再吃。
“吃一條就行啊,多了奶奶要罵的”
“呀!”
李姝看著李學武撕碎的魚干有點兒小,還著急地喊了一聲。
“這是吃啥呢?”
老太太笑著走了進來,見李學武正在喂李姝吃的,便問了一句。
李學武揚了揚手里的小魚干說道:“喂小饞貓呢”。
“呦,這是曬的魚干啊”
老太太顯然是知道這個的,拿起一條嘗了嘗,點頭道:“曬的還挺好”。
看見李姝像是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到嘴兒就下肚,便接過李學武手里的魚干說道:“別這么喂,再噎著,整根兒讓她磨牙”。
老太太坐上了炕,把李姝抱在懷里,手里拿著魚干讓李姝自己咬。
李姝兩只小手捧著老太太的手,眼睛瞇著,像是小貓似的,小嘴兒吧嗒吧嗒的。
“培訓學校邊上正好有漁村,就掏噔了些曬干的”
李學武給老太太解釋著炕上這堆東西的來由,又繼續(xù)說道:“一會兒我給家里拿一些,剩下的給我干媽,我老師送一些去”。
“可著送的分吧,家里吃不吃這個能怎么地?”
老太太是認識這些東西的,看著早年間珍貴的東西,現(xiàn)在就擺在眼巴前兒,很是感慨。
“嘖嘖,要不說現(xiàn)在好呢,以前聽都沒聽過的東西都能進了咱老百姓的嘴里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這玩意兒想上到百姓的餐桌還得等些日子。
“夠著呢,給家里的都留出來了”
“夠著呢,給家里的都留出來了”
說著話點著一小袋一小袋地說道:“這個給老三帶他丈人家,這個給咱家,這個給我干媽,這個給老師,這個給朋友,這個給朋友,這個給朋友……”
老太太坐在炕上笑道:“你這朋友還挺多”。
說到這兒還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你說你隨了誰呢?”
也不等李學武回答,便又繼續(xù)說道:“你爺爺是個孤僻的性子,平時就泡在藥柜里,你爸爸也是那么個性子,學文、學才也是,就你是唯一一個”。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問道:“我可能是我爸媽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
“別瞎說!”
老太太笑著擺手道:“誰上垃圾堆里撿孩子去,東直門兒外城墻根兒底下還不隨便挑啊”。
看著李學武的大體格子說道:“你叔太爺就是你這么個體格子,不過比你瘦,也是練把式的,跟師傅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過”。
“兵荒馬亂的,還想這個干啥”
李學武將分好的海鮮碼在了案柜上,這玩意兒別看是曬干的,可要是著了炕,那就嘎嘣脆了,沒個吃了。
把東西收拾完,李學武這才想起先前班主任給的那副卷軸。
踅摸了一圈兒見在書桌邊上措著呢。
李學武走到書桌旁拿起紙筒看了看,從里面慢慢將宣紙抽了出來。
淡黃色的宣紙上還能隱約看見點點墨跡,跟李學武猜想的一樣,這可能是誰給自己寫的字或者畫。
“沒想到老師還是個文雅的……”
嘴里嘀咕的話還沒說完,手已經(jīng)在書桌上打開了宣紙卷。
只見四尺斗方的宣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劍膽琴心。
沉著凝重、雄俊偉茂的行書,點畫沉著,筆力遒勁,輕轉重按,一氣呵成。
看著這四個字,李學武不由得想要去用手去觸摸。
漢字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文字,在象形文字里也是一直沿用至今的、傳承最完整的文字。
一鉤一折都帶著富含哲理的美。
輕輕碰到紙墨后,李學武便收回了手,目光又往左下角看去。
贈人民衛(wèi)士李學武。
看見自己的名字,李學武早有預料,可署名卻是讓他為之一驚。
劍膽琴心
面對老彪子的幾個問題,李學武嘴里的饅頭差點兒沒噴出來。
看著一臉認真的兄弟,李學武真想把他送回小學深造一下。
“別管老杜了,說說幾個孩子吧”。
李學武已經(jīng)被老彪子的天真打敗了。
老彪子還沒想明白這個老杜是誰,但應該不是個有能耐的,這四九城但凡要是有能耐他應該知道的,也不可能收些人就餓死了。
“那啥,就跟二爺以前認識的那些,攏共才十三個”
“才?”
李學武瞪著老彪子問道:“咋地?你想重出江湖???集齊十三太保打江山啊?”
“不是”
老彪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干笑著解釋道:“真的是趕上了,那天跟二爺出去,遇見先前認識的孩子,幾個人正往醫(yī)院抬人呢,說是一起的同伴肚子疼”。
見李學武聽進去了,老彪子繪聲繪色地給李學武講了那天的事情。
“進了醫(yī)院哥你猜怎么著?闌尾炎,大夫說再不來就得燒炭了,就嗝兒屁了”
李學武喝了一口湯,也沒糾正老彪子嘴里的醫(yī)學術語,把碗遞給了要給他盛湯的于麗。
“所以你就攙和了?”
“也不是”
老彪子有些為難地說道:“是二爺,二爺看著幾個孩子穿的破衣爛褂的,手都長了凍瘡,臉也沒好地方,就說給拿治病錢”。
“那就拿唄,整家來干什么?”
“那就拿唄,整家來干什么?”
“是我說要收留的”
老彪子解釋道:“二爺給拿了錢,可沒說收家來,是我看著二爺可憐他們,眼里都是不舍,那場景你是沒看見,你要是看見了都得……唉~”。
說到這兒老彪子也反應過來了,就依著李學武現(xiàn)在的脾氣和性格,就算是看見了也不會像自己這么做的。
李學武這會兒又吃了一個饅頭夾肉醬,臉上沒什么情緒變化。
“所以呢?這十三太保你打算怎么著?”
“這不是想跟你商量嘛”
老彪子干笑著說道:“你看他們都是半大小子,大的今年十六,小的今年十四,也都能干活兒了,咱們回收站……”
“你不知道回收站什么性質(zhì)的嗎?”
李學武沒看跟自己求情的老彪子,而是說出了最根本的問題。
這老彪子別看打架兇勢,手也黑,遇到壞的時候也壞。
可就是有一樣,見不得窮人。
可你就不能學學前院于大爺?
老彪子自己還窮呢,就敢養(yǎng)窮孩子。
小時候他但凡有口吃的,跟著他屁股后頭喊哥的,就都能落著個嘴飽兒。
要不怎么說他的消息靈呢,出去轉一圈兒,都是以前跟他屁股后頭解餓的。
李學武也不是狠心的人,雖然生死看的淡了,但人心都是肉長的。
可這回收站是合作組的形式辦的,樹大了可頂不住風。
五個合作組員,于麗算是打零兒的,本身就是院子里的,誰都說不出去啥。
小燕兒是妹妹,也是來幫閑工的,也沒人講究。
剩下一個老光棍子葉二爺,這邊兒能給養(yǎng)老,街道都想著送錦旗夸呢,更是沒人在乎這個老頭子了。
可要是整來一幫半大小子,這兩年眼瞅著就是小伙子了,要干啥?
真想弄南鑼鼓巷廢品回收站十三太保開香堂?
老彪子苦著臉說道:“我想了,知道這邊擱不下,可人都招來了,總不能再攆出去吧,我就想著哥你能不能想個折呢”。
“我不管”
李學武將吃完的飯碗放在了桌子上,看也不看老彪子,往后挪了挪身子靠在了火墻子上。
“你有能跟招來,就有能跟養(yǎng)”
“哎呦我的哥哥啊!”
老彪子飯也不吃了,放下飯碗挪到了李學武的身邊求著說道:“我知道你是菩薩心腸,你就別逗我了,這些天我光著急上火了,就等著你回來呢”。
李學武抖了一下手,甩開了老彪子的拉扯。
“你說說,你什么時候能長大?能不腦袋一熱就做決定?馬上都二十的人了,還這么顧頭不顧腚地活著?”
聽著李學武的訓斥,老彪子點頭道:“是,是,哥,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是我錯了”。
于麗跟李學武待的時間長了,也知道李學武是啥樣的人,所以這會兒見李學武發(fā)火兒也沒在意。
因為李學武真的不高興了,那就不是說出來了,臉也不會故意擺出生氣的神色了。
所以于麗伺候完李學武吃飯,自己便啃著饅頭聽熱鬧。
“葉二爺都知道不開口,顯著你了?”
李學武點著老彪子的手掌說道:“他傷心,他心疼,他那是故意做給你看的”。
“?。俊?
老彪子聽見李學武的話,抬起頭說道:“不是……那……”。
“那什么?”
李學武寒著臉說道:“你特么是及時雨宋江?。空湍敲辞?,人家生病就讓你遇上了?”
老彪子也是老江湖了,這會兒聽見李學武的話也是皺起了眉頭。
李學武繼續(xù)說道:“就算是你碰巧遇上了,你咋就知道葉二爺想收著他們?就算是葉二爺想收,不也應該他開口嘛,你算哪根蔥啊?那些孩子是你故舊?。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