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紙上寫道:
立休書人羅疏,憑媒聘肖氏為妻,誰料過門之后,此婦諸多過失之處,念及夫妻之情,不去明,遂將其退還原籍,任憑改嫁,并無異。
這是……休書?肖甄不可置信地抬眼問道:“夫君要休我?”
羅疏點頭,說道:“是,我會派人送你回云川?!?
肖甄立時就紅了眼眶,心里從未這般慌亂,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說道:“妾身并未做過半點對不住夫君之事,何至于如此狠心?!?
“你同他私下相見,難說心里沒有旁的想法?!绷_疏睨向女人牽扯自己衣袖的手,又道,“我若早早知曉你有此水性兒,決計不會讓你進我羅家大門。”
肖甄一口氣悶在心頭,差點沒緩過來,嘴唇幾欲咬破。
“同他相見,不過是讓他斷了念想,把前事講清講明,往事前塵,已是云煙,夫君難道看不懂妾的一顆心么?”肖甄還想挽回,她從未這般坦白過自己,只因她不想失去他,不知何時起,他已悄不聲兒地入了她的心。
羅疏冷著一張臉,沒有半分動容。
“是么?可你那情郎卻不是這般說的,你同他私會,隱秘得連貼身丫頭也不帶,你道我為何會知曉?”
肖甄眼睫微顫,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羅疏繼續(xù)道:“沒錯,就是你那情郎找上的我。”男人冷笑一聲,笑得苦澀,“連咱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因他沒的,是也不是?”
肖甄張了張嘴,她想解釋,可沒法解釋,他說得沒錯,那個時候的她沉在一段倦懷的青春苦澀里走不出來。
“怪道那時你日日愁悶,我還以為你思家,丟開手上要務(wù),日日伴著你,原來不是思家,是想這野漢!”男人滿腔譏諷,“你肖氏為云川豪族,同我羅氏并夷越上姓,想不到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竟是這般的……”
羅疏終是沒說下去,然而肖甄卻白著臉,追問道:“這般的如何?”
“叫我怎么說出口?馬車已備在府外,不必辭族中長輩,待你去后,我自會同他們交代,你的嫁妝我會叫人一并送還,你自去罷?!蹦腥苏f罷,一甩袖,背過身不再看向女人。
肖甄哭得兩眼紅腫,點了點頭:“想不到,你是恁硬心腸的人?!?
說罷,也不及收拾任何衣物,只帶了幾個肖家陪過來的仆從,出了府門,此時天已暗了下來,府門前的大燈籠把門前的一片地照亮。
那里已停當(dāng)了幾輛寬大的馬車,肖甄在仆人的攙扶下,踩著杌子進到車內(nèi),丫頭香海隨后進入馬車。
“主子……我們……”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就這樣被遣還云川了?可當(dāng)她看見自家主子花容淹淡的模樣,閉上了嘴。
“叫車夫啟行罷。”肖甄拭干眼淚,重新調(diào)整情緒,她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不必哭哭啼啼。
香海又往主人臉上看了兩眼,確認(rèn)她無事,掀開車簾,朝外說道:“啟行罷。”
車夫應(yīng)下,揚鞭一甩,前前后后幾輛馬車緩緩朝一個方向行進。
香海從車案倒了一杯香茶,遞到主人手邊:“主子,喝點茶?!?
說罷,見肖甄滯在那里,失了魂一般沒有反應(yīng),不知在想什么,眼角仍帶著紅紅的淚星,于是將茶杯輕擱于小案,縮回手,安靜地侍在一側(cè)。
車內(nèi)無人聲,只有車輪轆轆響,簾子被夜風(fēng)吹蕩起,“呼啦呼啦——”地打在車壁上。
肖甄心底一片悲涼,比這夜色還涼,雖說她告訴自己,她沒有對不住他,沒有錯,是他狠心,可腦子里總是抑制不住地閃過二人過往的片段。
為著她,他在云川待了兩年有余,這個做不得假,他會在她經(jīng)常過往的小徑等她,故作偶遇,他同她攀談,他面上冷持,她卻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歡喜,這也做不得假。
后來,她嫁到羅家,他沒有半點冷待她,對她仍是極好,閑暇之時,她甚至想啊,哪怕是狄超,也未必有他這樣體貼。
再后來,他們的孩子沒保住,他沒有怨責(zé)她半分。
狄超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沒有太大的起伏,初時只是驚詫,驚詫過后是對他還活于人世的開心,再無其他了。
“甄姑,你可愿隨我走?”狄超滿臉期待地問她。
肖甄呆了呆,搖頭道:“你活著就好,過去的已是過去?!?
狄超沒料到她會是這個答復(fù):“你是不是怨我一次也未去看你?”男人說著,不待肖甄答話,繼續(xù)道,“那個時候,我知道你我二人此生不可能,只好把對你的心思掩下,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狄超發(fā)現(xiàn)他說罷,他心中思念之人仍是神情淡淡的,又道:“我去了外海一趟,原來另一端還有更大的國土,在那里沒人認(rèn)識我們,我們可以在那里生活,雖給不了你潑天的富貴,可憑我的身手養(yǎng)活你不成問題……”
他能說出這番話也是因著他知道,甄姑并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只要他二人在一起,什么困難都能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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