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活潑開朗，那種純真無邪，仿佛是直接從墨玄本人身上剝離下來，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了渡鴉的靈魂之上。
姜槐雖然不完全了解他們之間的復(fù)雜過往。
但憑借他的直覺，也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散發(fā)出的詭異感。
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正?！?，反而比任何不正常都更令人不安。
接下來的對話，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
無論陸七和李牧寒如何試圖將話題引向“渡鴉”本身。
她都巧妙地以“墨玄”的身份應(yīng)對。
時而撒嬌，時而抱怨左祈最近工作太忙冷落了她。
時而又興致勃勃地聊起最近新上映的電影和流行的美食。
她的談舉止，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和左祈記憶中那個真正的墨玄如出一轍。
說著說著，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墨玄”這個角色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眼神也越來越明亮。
仿佛之前那個陰郁的渡鴉從未存在過。
陸七的臉色越來越沉，他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終于，當(dāng)“墨玄”笑著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新開的那家貓咖擼貓時，陸七再也無法忍受。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咖啡杯里的液體因為震動而灑了出來，在桌面上形成一灘深褐色的污漬。
咖啡廳里其他客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來。
“鬧夠了沒有！”
陸七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像是一頭即將爆發(fā)的困獸，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怒火。
“墨玄已經(jīng)死了！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你這樣，不是在懷念她，也不是在保護什么，你只是在把自己一點一點推入深淵！”
“墨玄”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突然發(fā)怒的陸七。
眼神里充滿了無辜和不解，甚至還帶著一絲委屈。
“……你怎么了？我……我說錯什么了嗎？”
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足以讓任何不知情的人心生憐憫。
為了不引起更大的騷動，姜槐和李牧寒也立刻站了起來。
“陸七，冷靜點。”
姜槐按住他的手臂，語氣沉穩(wěn)。
李牧寒也趕緊打圓場，對著周圍投來好奇目光的客人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朋友之間鬧著玩呢，聲音大了點，打擾到大家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和姜槐一起，半扶半拉地將情緒激動的陸七帶離了座位。
“走，走了啊，渡墨玄，改天再來看你。”
“渡鴉”依舊坐在那里，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臉上又重新綻放出那種天真爛漫的笑容。
她舉起手，開心地朝著他們揮了揮，像是在送別許久未見的好友。
“下次再一起來家里玩呀！拜拜！”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眼神純真無邪。
但那份純真，在咖啡廳柔和的燈光下，卻顯得無比病態(tài)，令人不寒而栗。
咖啡廳后巷，陰暗潮濕的角落。
“哐當(dāng)！”一聲巨響。
一個癟了一半的垃圾桶被陸七一腳踹飛，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撞到墻壁才停下，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
姜槐和李牧寒站在一旁，各自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李牧寒吐出一口煙圈，懶洋洋地開口。
“你跟一個垃圾桶較什么勁？它招你惹你了？還是說你覺得踹它幾腳，渡鴉就能清醒過來？”
姜槐也皺了皺眉。
“饒了那可憐的垃圾桶吧，它也是無辜的?！?
陸七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他靠在布滿涂鴉的墻壁上，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空了。
他煩躁地將空煙盒捏扁，扔在地上。
“左池醫(yī)生說?！?
陸七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
“渡鴉現(xiàn)在的情況非常糟糕。她不是在偽裝，她是真的在身體里誕生了一個新的人格，一個全新的靈魂。這種認知已經(jīng)根深蒂固，幾乎快要取代她本身的人格了?！?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
“而且，我懷疑……常局可能并不想讓渡鴉康復(fù)。他想要的，恐怕是讓渡鴉的人格徹底死去，讓那個所謂的‘墨玄’，完全占據(jù)這具身體。”
姜槐聞，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如此。怪不得昨天常局在夜魔巡游的會議室門口徘徊了半天，一副欲又止的樣子，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李牧寒吸了一口煙，眉頭緊鎖。
“這種心理問題……咱們仨好像都不太擅長處理啊。左池那小子，我記得他是外科醫(yī)生吧？應(yīng)該也不擅長治療這種精神層面的疾病。普通的心理醫(yī)生呢？試過了嗎？”
陸七搖了搖頭，臉色愈發(fā)沉重。
“左池說了，渡鴉和墨玄的情況，并非簡單的人格分裂。這不是普通的心理醫(yī)生能夠處理的范疇?！?
說到這里，陸七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姜槐，眼神中帶著一絲懇切和決絕。
姜槐與他對視，瞬間明白了陸七未說出口的話。
他緩緩?fù)鲁鲆豢跓熿F，聲音低沉。
“所以……你想讓我動用‘靈’的力量……徹底扼殺掉‘墨玄’的人格？”
“是的?！?
陸七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神堅定。
“那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其實和常越又有什么區(qū)別？”姜槐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質(zhì)問。
“那身體本來就是渡鴉的！”
陸七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啊，糾正一下?！?
李牧寒在一旁插話，語氣帶著幾分無奈。
“嚴(yán)格來說，那具身體……其實是墨玄的。渡鴉，是寄宿在墨玄的身體上，才得以活下來的?！?
這句話一出，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空氣中只剩下煙草燃燒的“滋滋”聲和遠處街道傳來的嘈雜人聲。
良久，姜槐將煙蒂踩在腳下，碾滅。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陸七和李牧寒。
“我說一句公道話，可能不太中聽，因為我和他們都不算太熟?！?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無論是常越想要抹殺渡鴉，還是你，陸七，想要抹殺‘墨玄’，你們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都違背了渡鴉和左祈本人最基本的意愿。你們有問過他們想要什么嗎？”
“所以你覺得讓渡鴉就這么死去才是正確的？！”
陸七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或者就讓他們繼續(xù)這么瘋瘋癲癲下去？！你沒看到她剛才的樣子嗎？那根本不是她！”
姜槐攤了攤手，示意陸七冷靜：“你先冷靜點。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會這么沖動，你以前處理事情不是挺冷靜的嗎？”
陸七靠在墻邊，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翻涌的情緒。
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我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就覺得很急……很怕他們彼此做出無法挽回的錯誤決定。”
李牧寒走過去，拍了拍陸七的肩膀，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行了，先別急著上火。姜槐，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對吧？”
姜槐點了點頭：“是的。我的確可以讓‘靈’動用特殊的力量，將其中一個人格的靈魂徹底抹殺?！?
“但是，留下的無論是哪一個，恐怕都不會是什么好結(jié)局。這種強行剝離，對靈魂的創(chuàng)傷是巨大的，甚至可能會導(dǎo)致更嚴(yán)重的后果。”
他看著陸七，語氣鄭重。
“所以，就按照左池醫(yī)生的話，把這當(dāng)做最后的手段，可以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
陸七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嗯?！?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李牧寒問道。
“總不能就這么干等著吧？”
姜槐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我覺得，比起‘靈’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或許有另一個人，可能會對她有所幫助?！?
“誰？”
陸七立刻追問，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李牧寒聞，突然一拍陸七的后腦勺，笑罵道。
“你小子平時那么機靈，怎么現(xiàn)在反應(yīng)這么慢？姜槐這家伙，他有幾個老婆來著？”
陸七被他拍得一個趔趄，愣了一下，隨即開始掰著手指頭數(shù)。
“呃……陸晚吟算一個……霜冉，墨羽，還有那個神秘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他數(shù)到一半，眼睛猛地一亮，仿佛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他猛地看向姜槐，又看了看李牧寒，聲音都有些結(jié)巴了。
“你的意思是……讓……讓莫……呃……雛雪……來幫助渡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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