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時分,病床上的姜槐依然在低燒中掙扎。
霜冉坐在床邊,手掌輕撫著男孩滾燙的額頭。
為什么
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遲疑。
明明想要更溫柔地對待他但是為什么我會如此遲疑
一種莫名的抵觸感在心底蔓延。
就好像眼前的孩子并非她所熟知的那個姜槐。
她閉上眼,仔細感知著男孩的靈魂波動。
不對。
霜冉皺眉。
從身體到靈魂,眼前的確實是姜槐無疑。
那這種本能般的抗拒從何而來?每當她試圖探查得更深入,那股抵觸感就越發(fā)強烈。
廚房里,陸晚吟正在幫姜母準備晚飯。
她熟練地切著蔥花,刀工干凈利落。
”小陸啊,”姜母看得贊嘆,”你這手藝真不錯?!?
”都是在家里練的?!标懲硪餍χf,”阿姨您看這火候可以嗎?”
姜母湊近炒鍋,眼中露出驚喜:”火候掌握得正好誰要是娶了你,才是福氣啊,人又漂亮,又賢惠?!?
陸晚吟撇了撇嘴:“有些人還嫌棄我呢,還覺得我笨呢~”
“唉,現(xiàn)在的小男生,不懂得珍惜,你要是我家兒媳婦,我肯定開心的不得了?!?
“?當真???阿姨,你可得把這句話記心里啊!不許反悔??!”
“誒?啊恩,但可惜我的孩子”
姜母說著說著又要落淚。
“不,不是,對不起阿姨,我說錯話了!您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廚房里彌漫著飯菜香氣,墨羽推門而入。
她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些零食。
看到陸晚吟和霜冉時,她搖了搖頭。
附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蹤跡
”給你們買了點吃的。”
她把袋子放在桌上。
”晚上可能要熬夜?!?
陸晚吟端著一碗湯走過來:”小羽毛你哪兒來的錢啊?”
“身上還有些首飾,賣了。”
“這,不會有什么影響嗎?”陸晚吟有些擔心。
“應該不用擔心,這里雖然是主人的記憶,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發(fā)生了些什么也不會改變未來?!?
霜冉從男孩兒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自己剛才的違和感說出來。
姜母的腳步聲從廚房傳來,打斷了霜冉想說出的話。
這一頓飯好在有陸晚吟在,飯桌上,她一直在照顧姜母。
”阿姨,這個糖醋排骨我放糖的比例掌握得還行嗎?”她試探著問道。
姜母夾起一塊品嘗,露出久違的笑容:”味道很好?!?
她看起來很久沒好好吃過東西了
陸晚吟暗自慶幸自己的廚藝沒有給姜母添堵。
但每當姜母的目光飄向病房,笑容就會瞬間凝固,眼中滿是悲傷。
”我再去給您盛一碗湯?!标懲硪鬟B忙轉移話題。
晚飯過后,姜母守在病床邊,陸晚吟依然陪伴左右。
霜冉和墨羽對視一眼,決定再去外面搜尋有無暗星的蹤跡,直覺告訴她們,暗星一定就在附近伺機而動。
霜冉和墨羽對視一眼,決定再去外面搜尋有無暗星的蹤跡,直覺告訴她們,暗星一定就在附近伺機而動。
”阿姨,我們出去走走?!?
在和姜母打了聲招呼后,兩人離開了屋子。
小鎮(zhèn)的夜晚靜謐無聲,街燈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陰影。
霜冉往東,墨羽往西。
她們在街道中穿行,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異常。
老舊的店鋪關著門,偶爾有貓在墻頭走過,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墨羽的目光在街景上逡巡。
每一塊青石,每一面斑駁的墻,都在述說著某段被深埋的往事。
現(xiàn)在的自己,應該還在那條骯臟的巷子里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母親,想到那些自己有些智力障礙無法找到正常工作的母親為了自己不得不做的骯臟生意。
疼痛從胸口蔓延,墨羽的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姜槐也曾試圖為她編織一個溫馨的夢境。
在那個夢里,母親不再需要被那些醉醺醺的客人欺負,不再需要在深夜里像個孩子一樣偷偷哭泣。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會為女兒梳理長發(fā),會在餐桌上詢問學校的趣事。
但墨羽幾乎是立刻就看穿了這層虛幻。
她抽出寂滅,干脆利落地斬碎了那個美夢。
刀鋒劃過的瞬間,母親溫柔的面龐也隨之破碎。
媽媽對不起。
墨羽來到那座石橋。
水面泛著墨色,倒映著零星的街燈。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橋上,一股令她作嘔的氣息開始彌漫。
她立刻讓腰間的長刀寂滅顯形。
刀鞘在月色下泛著黑光,墨羽幾乎是一步踏出后瞬間就來到橋上。
橋中央站著一個人,黑色喪服垂墜,頭戴黑紗。
毫無疑問,這人正是暗星。
墨羽的手死死握住刀鞘,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暗星緩緩轉身,黑紗下的目光凝視著墨羽。
”你不該辜負典獄長的好意?!?
她的聲音帶著某種疲憊:”他用一條命為代價,為你和陸晚吟編織了最美好的夢。你們本可以在那里度過最幸福的一生,可你們卻都辜負了他?!?
”如果沉醉于夢境,才是真正的辜負?!?
墨羽的聲音冷若寒冰:”我是他的刀?!?
她的手指撫過刀鞘:”現(xiàn)在,哥哥需要我這把刀來替他斬碎那些迷茫。”
寂滅出鞘,月色下泛著寒芒。
但暗星卻沒有任何戰(zhàn)斗的意圖,她只是站在那里,黑紗下露出一抹苦笑。
她仰頭望向月空,語氣中帶著一絲釋然:”典獄長的記憶,真讓人流連忘返。這座小鎮(zhèn),真的很美。”
“這個不是屬于你的風景,滾出去?!?
墨羽聲音依舊冰冷。
水面泛著漣漪,映照著兩人的身影。
一個持刀而立,一個優(yōu)雅從容。
在這個瞬間,敵對的身份似乎變得模糊不清。
并非墨羽不敢出手,她必須保證暗星在此被擒獲,所以已經(jīng)在意識里告訴了霜冉。
而霜冉因為這里是姜槐的記憶,無法隨意利用裂隙移動,但是也表示會立刻趕到。
暗星長嘆一聲,黑紗下的目光穿透墨羽。
”你想保護的人是誰?姜槐嗎?”
墨羽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jīng)表明一切。
墨羽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jīng)表明一切。
”那你就不該阻止我?!卑敌亲旖欠浩鸹《龋骸币驗槲椰F(xiàn)在要救的人,也是姜槐?!?
墨羽身體一僵。但她很快恢復冷靜:”不要用可笑的謊來蒙騙我?!?
”沒有這個必要?!卑敌堑穆曇敉钢林?,”不管是你還是即將趕來的偃師,都無法阻止我,反而是你,如果在這里耽誤我,姜槐可能真的會死?!?
”你的意思是?!蹦鹱⒁曋鴮Ψ?,”當年是你救了姜槐?”
暗星搖頭:”我不曾出現(xiàn)在他的回憶中。但我現(xiàn)在會修正這個錯誤,我會救下姜槐。”
”這里是姜槐的記憶?!蹦鸬穆曇衾淙艉?,”有沒有你出手他都會沒事?!?
暗星再次嘆息:”死亡之后誕生的新的生命,真的還是姜槐嗎?”
墨羽的瞳孔微縮:”什么意思?”
”很簡單?!卑敌堑穆曇敉蝗蛔兊眉怃J:”真正的姜槐,出生于這個小鎮(zhèn)的男孩兒死在了這一天的夜晚,而你所認識的姜槐,其實根本就不是姜槐。它不過是一只奪舍了姜槐的身體,用著姜槐這個名字,過著他的生活的怪物?!?
墨羽握刀的手在顫抖。
”你在撒謊。”墨羽的聲音嘶啞。
”你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卑敌窍蚯耙徊剑睘槭裁词撬槐O(jiān)獄選中?為什么他能獲得百骸的信任?為什么他的靈魂氣息總是那么…古老?”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墨羽的臉龐:“你們?nèi)齻€人,其實都已經(jīng)找到了破綻,但為何不愿意去面對呢,去面對你們所愛之人其實只是一只怪物這個事實?!?
唰——
長刀揮舞而過,但暗星的身影卻如同虛設,刀刃沒有傷到她分毫。
“給我閉嘴!”
墨羽的情緒有些失控,也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墨羽聞到了霜冉的氣息。
“不要讓她逃了,霜冉,我會”
“她沒有說謊”
但霜冉的一句話,卻讓墨羽呆住了。
“在得到偃師的權能之后,我也看到了很多東西,和她說的一樣,我看到了主人靈魂的本質(zhì)?!?
墨羽呆呆地轉過身,凝視著霜冉:“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主人到底是誰”
霜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而暗星則是輕笑了一聲。
就在這瞬間,墨羽腦子里響起了陸晚吟的聲音。
小羽毛!大狐貍!!快點回來?。?!
墨羽的身體瞬間繃緊,她瞪了霜冉一眼,沒有任何猶豫,身形化作黑影掠過對方身邊,朝姜槐家的方向飛奔。
”你好,新的偃師。”暗星望向呆立原地的霜冉,嗓音帶著贊賞:”你很好地繼承了前任偃師的智慧。我很欣慰?!?
霜冉回以冷笑?!蹦愕降紫胱鍪裁??”
她的視線鎖定暗星:”就算現(xiàn)在出手干涉,對你又有什么好處?總不至于真的只是為了救下一個小鎮(zhèn)里的男孩?”
”你說得對?!卑敌屈c頭,黑紗輕輕晃動:”我不會做無意義的事。雖然這樣說很抱歉,但那男孩對我來說,確實沒有意義?!?
她頓了頓:”但如果能阻止他死去,也就能阻止那只怪物在他身上重生。”
那只怪物。
霜冉的瞳孔微縮。她想起病床上男孩周身縈繞的詭異氣息。
”一旦沒有了他…”暗星繼續(xù)道,黑色喪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世界就不會再有可以違背我的存在。監(jiān)獄短時間內(nèi)無法再尋找新的典獄長,而我…”
她的聲音中帶著某種狂熱:”我會利用神母的力量來孕育出新生,徹底成為新的法則?!?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令人窒息的氣息。
霜冉知道,面前這個披著黑紗的存在,正在編織一張巨大的網(wǎng)。
而他們所有人,都將被卷入這場足以改變兩個世界的博弈中。
暗星優(yōu)雅地走到霜冉身旁。
”跟著我。”
她的聲音帶著誘惑:”我會讓你看清一切,讓你看清那個你一直稱呼為主人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霜冉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