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父頭上的帽子摘了。
土生土長的城里人,有機會回城誰不想回城?
爸爸媽媽弟弟都符合條件,只有溫淑不符合,因為在農(nóng)村結婚了。
當時以為的最好的選擇,現(xiàn)在卻是裹腳布,裹腳不前。
要想回城,溫淑只能離婚,不然她得在農(nóng)村待一輩子。
如果說溫淑嫁給程衛(wèi)東,當時只為利己,現(xiàn)在不一樣了,這個小她三歲的小男人,寧愿苦了自己委屈了自己,也把他能給予的最好的給了她。
她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男人。
溫母勸她,在農(nóng)村過了這些年,難道苦日子還沒過夠?一眼看到頭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過下去有什么出息?
男人再好,她愿意用一輩子換嗎?她本來就不是農(nóng)村人,在農(nóng)村待一輩子,甘心嗎?
溫淑知道自己不甘心,看著最后一個知青回城,她不羨慕是假的。
她不快樂了,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連男人的噓寒問暖她都覺得好煩啊。
終于,溫淑在母親的反復游說之下,她向程衛(wèi)東提出了離婚。
程衛(wèi)東早就有預感了,當年娶溫淑的時候,爹媽不同意,七大姑八大姨都不同意,本來日子就過的不咋的,還要帶一家拖油瓶?
再說人家是城里人,看看那些知青,哪一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想破了頭皮,就為了一個回城的名額?
不擇手段走捷徑的都有,溫淑是個城里人,就算是陪他睡了,給他生了崽子,一樣留不住。
一語成讖。
“離婚的話,小鑰怎么辦?”
溫婉知道男人舍不得孩子。
溫母不讓溫淑要孩子。
溫淑不是這么想的。
“小鑰身體不好,跟著我比跟著你好?!?
她在城里要是安排工作,有固定工資,對小鑰的成長有利。
程衛(wèi)東卻不是這么想的,“你不帶小鑰走,我可以答應和你離婚?!?
強扭的瓜不甜,他家沒有梧桐樹,留不住溫淑這只金鳳凰。
“我已經(jīng)跟你說的很清楚了,小鑰跟著我利大于弊?!?
程衛(wèi)東反唇相譏,“我沒文化,我不會算賬,我就知道要是閨女跟了你,你嫁人了除了你她沒有一個親人。
閨女要是跟了我,這個家所有的人都是她的親人?!?
程衛(wèi)東的話好像有道理,她不可能不再嫁,世俗不會放過她。
頭婚就別想了,她帶著孩子。
要是嫁個二婚帶著孩子的,誰不偏心自己的孩子?人家是地主,小鑰除了她,沒有人會護著她。
溫婉就同意了,小鑰留下,她每月會寄撫養(yǎng)費。
沒有你死我活的爭吵,兩個人順利地離了婚。
離開的那天,小鑰一個勁地哭,一個勁地找媽媽,溫婉聽著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她還是沒回頭,一家人坐著生產(chǎn)隊的驢車去公社,再到縣里轉(zhuǎn)火車。
直到走出村子,溫婉才捂著臉大哭了一場。
假如她從來沒下鄉(xiāng)多好。
假如她沒嫁給程衛(wèi)東多好。
假如她沒生下小鑰多好。
她鄉(xiāng)下了,人嫁了,孩子生了,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舍棄了,不論是哪個角色她都不合格。
看著她這個樣子,書墨就說她了:“姐姐,你將來一定會后悔的,姐夫也沒有那么差,你將來有了新的家庭,人家未必對你好。”
回了城,溫父安排了工作,也只個虛職。就業(yè)壓力大,又沒有什么人脈關系,再加上年齡上也不占優(yōu)勢,溫婉被安排進了棉紡一廠,當了一名車間工人。
這幾年,不是沒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溫母還托人介紹對象。
這會,溫母又送走了一個媒人。
溫母的眉頭緊鎖,轉(zhuǎn)身看向坐在窗邊沉默不語的溫淑,她輕嘆一聲,緩緩走到溫淑身旁坐下。
“唉,媽又給你找了一個,但人家一聽你的情況,就……”溫母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心酸。
和溫淑預想的一樣,要么嫌她年紀大,要么嫌她結過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