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中。
翁散人吃著干糧,喝著美酒,輕聲說道:“毒酒壺兄弟,你還是不要胡亂猜想了。在此秘境之中,你我?guī)兹诵柰献?,才能窺得真相,并尋得獎勵。等游歷結(jié)束,大家也就各歸各家了,到那時是背后算計,還是致對方于死地,將全憑立場而定?!?
毒酒壺瞧著他反問道:“冒昧地問一句,那你是何立場呢?”
“我要做的事,與你們沒有關(guān)聯(lián)。”翁散人淡淡回道:“而且我聽你剛剛的話推斷,你我二人,應(yīng)該不算親近,也不算遠吧??傊?,你要做什么也好,不做什么也好,都請把我排除在外?!?
毒酒壺沉吟半晌,果然沒有再刨根問底,只舉著酒壺回道:“呵呵,好酒,好酒?!?
“少飲一些,我也就帶了一壺?!蔽躺⑷嘶亓艘痪浜?,便繼續(xù)用餐,不再多。
毒酒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思活泛。
他心里覺得,這翁散人大概率是來自大乾王朝,且與朝廷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因為他剛剛用餐挽袖的行為,以及帶的酒,都是無意中流露出的生活細節(jié),且只有在大乾官場,才會養(yǎng)成這樣的習(xí)慣,完全不是江湖草莽所具備的。
邊疆風(fēng)云,涉及到清涼府、千里綠營、南疆江湖的隱存勢力,甚至可能還有巫妖國的朝堂,這再加一個大乾的朝中人入局,那才算真正的熱鬧,也擔(dān)得起風(fēng)云二字。
呵呵,如若你真是大乾朝堂來的人,倒是值得拉攏一番。不過不能太生硬,避免引起反感和警惕。
毒酒壺若有所思,心中也隱隱下了決定。
……
戌時末。
臥虎寺內(nèi)院的差事房中,任也和大胖龍正在進行著最后的行動商議。
“所有事情都已準備妥當(dāng),你一會入內(nèi)的時候,千萬要小心?!比我裁嫔珖烂C地說道:“我會在外面仔細聽著動靜,時刻準備接應(yīng)于你?!?
“放心,放心。”大胖龍一臉淡定:“近衛(wèi)雖披重甲,但也是人,也愛聽好話,喝好酒?!?
“嗯?!比我颤c頭。
說完,大胖龍?zhí)嶂鴥蓧睾镁?,便邁步離開了差事房,直奔偏院的近衛(wèi)房走去。
此刻,正是戌亥交替之時,內(nèi)院中的兩班近衛(wèi),還有一炷香左右就要輪崗。
由于近衛(wèi)在值崗期間,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所以他們的用餐時間,也與其他人不同,都在輪崗交替之時。
并且,值夜的近衛(wèi)在上崗前,都會少喝一點酒來御寒暖身,而下了崗的人也會喝一點,這樣更好入睡。而大胖龍,就是要趁著這個時間來搞事兒。
事實上,任也在行動前,想讓大胖龍去灶房找機會下毒,但大胖龍卻覺得,鬼鬼祟祟的做事兒,反倒容易發(fā)生意外,并引起別人的懷疑。而陽謀有的時候更有效,也更方便。
他二人冒充的是王良和黎平,這倆人不知在牛喜身邊當(dāng)差了多少年,與那些近衛(wèi)早都是戰(zhàn)友、兄弟。有這個關(guān)系在,那還何須脫褲子放屁,讓事情變得更復(fù)雜呢?
任也想了一下,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所以也沒有阻攔。
不多時,大胖龍身上散發(fā)著酒氣,推門進入了近衛(wèi)房中。
果然,室內(nèi)吵鬧聲震天,那二十四名近衛(wèi),都在用餐飲酒,大聲喧嘩。
大胖龍一進來后,頓時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哎呦,差事房的黎兄,今日怎有閑情雅致,還提酒來我們這睡大通鋪的近衛(wèi)房?”有一近衛(wèi)笑吟吟地問道。
“呵呵,這說的是哪里的話。在哪兒睡覺,不都是效忠統(tǒng)帥嗎?有什么分別。”大胖龍淡淡地回了一句,笑瞇瞇道:“今日我和王良去了阜南縣,搞了兩瓶好酒,過來與諸位兄弟同飲。”
說完,他已經(jīng)來到了桌前,大聲招呼道:“來來,都倒上一點?!?
有人好奇,笑著問道:“你和王良平時不聲不語的,今日怎突然轉(zhuǎn)性了?”
大胖龍端著酒壺,臉上露出了發(fā)自肺腑的笑容,且恰到好處地回道:“前日,統(tǒng)帥與我二人私聊了兩句……嘿嘿,值得慶賀。”
這話令人浮想聯(lián)翩,卻又沒有透露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幕,所以在場眾人都稍稍愣了一下。
有一名年長的近衛(wèi),頓時有些酸地說道:“唉,這還是得伴在統(tǒng)帥身邊聽差啊。你二人比我晚來,這卻又要升遷了,好生令人羨慕??!”
統(tǒng)帥跟兩位近衛(wèi)能有什么可聊的?那無非就是產(chǎn)房傳喜訊,要升了唄,要被更加重用了唄。
眾人聽到這話,心里雖然情緒復(fù)雜,但面上都露出了笑容。
“恭喜啊,黎兄!”
“茍富貴,勿相忘!”
“這又要升遷了,怎可拿兩壺酒,就將眾兄弟糊弄過去?這幾日,你得擺宴?。 ?
“……!”
眾人紛紛恭賀,口出吉利之。
大胖龍即沒承認自己要升了,但也沒有反駁,只露出曖昧的笑意,連連點頭:“好說,好說,一定請客。來來,大家共飲?!?
喜酒,誰又能不喝呢?眾人都少倒了一點,淺嘗輒止。
不多時,領(lǐng)隊的近衛(wèi)起身說道:“好了,時辰要到了,白日的兄弟也要回來吃夜食,大家動作快一點,莫讓其他兄弟等急了。”
一聲吆喝,眾人紛紛起身整理甲胄,并在門前拿了長槍、腰刀。
大胖龍喝完酒,便與眾人告辭,返回了自己的差事房。不過,他心思細膩,臨走之前,趁著眾人忙碌時,偷偷又往兩壇酒中,滴了半瓶相同的毒藥。
一切弄妥,戌時過后,近衛(wèi)輪崗。
夜值的二十四位近衛(wèi),按時來到了指定位置,而被換下去的那十二人則是返回房中吃飯、喝酒,準備睡覺。
……
差事房中。
任也吹滅了燈,瞧著內(nèi)院演武場一側(cè),小心臟砰砰砰地跳著:“來了,牛喜馬上就來了?!?
旁邊,大胖龍坐在椅子上,竟露出了昏昏欲睡的表情。
“你怎么一點都不緊張?”任也瞧著他:“是有什么驚天的手段還沒用嗎,所以,胸有成竹?”
“呵?!贝笈铸埨湫Φ溃骸拔叶擞植回撠?zé)出手抓捕牛喜,只是負責(zé)策應(yīng)罷了。什么叫策應(yīng)?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便溜之大吉唄?!?
你果然也是個筍種啊,這么輕易的就把兩位“兵刃隊友”賣了?
任也內(nèi)心罵了一句,笑道:“你說的有理?!?
兩個無恥老賊,在相互對視了一眼后,紛紛露出了賤嗖嗖的微笑。
內(nèi)院,夜風(fēng)拂過,蕩起陣陣落葉。
守在門口處的四位近衛(wèi),正在低聲交談之時,卻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人影走動,且閃爍著火把的光芒。
“統(tǒng)帥回來了,噤聲。”一位年長的近衛(wèi)立即呵斥了一句。
話音落,又稍稍過了一會后,四人便見到牛喜穿著布衣,背著手,邁步走了過來。
他身邊有兩列護衛(wèi)兵丁,總共三十人,且身左側(cè)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將領(lǐng)。那是牛喜部左路軍的先鋒將軍——名為扎力騰,是一位三階中品武者。
一行人來到內(nèi)院門前,年輕的扎力騰便行禮說道:“夜已深,統(tǒng)帥早些休息吧,我等這便告退了。”
說話間,他便準備帶著護送士兵離開,因為內(nèi)院是內(nèi)院,外院是外院,兩個部門的士兵,平時是沒有什么接觸的。一個負責(zé)白天貼身保護牛喜,一個負責(zé)晚上護院。
如若是平常時期,扎力騰陪著牛喜巡查完大營,并將其送到門前后,便會按時離去。
但今日,牛喜卻眉頭緊鎖,表情憂慮,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站在門口,迎著涼風(fēng),突然問道:“扎力騰,你有多久沒有練武了?”
扎力騰稍稍怔了一下,彎腰道:“近期軍中雜事頗多,確有些時日沒有舞刀弄棒了?!?
“唉,本帥心中煩悶,像是有力氣使不出一樣,你入院陪我操練操練吧?!迸O矅@息一聲,便先行邁步走入院中。
扎力騰稍作沉思后,便扭頭吩咐道:“爾等去周遭巡察一圈,我陪統(tǒng)帥操練一番?!?
“是!”
護衛(wèi)隊的領(lǐng)頭人回了一句,便帶著士兵離去。
扎力騰不想錯過這個與統(tǒng)帥私處的機會,只屁顛屁顛地跑進了院中。
……
內(nèi)院,差事房。
任也透過窗孔,雙眼緊盯著外面,輕聲道:“他娘的,怎么不是牛喜自己返回,他還帶了一個人?!”
話音落,昏昏欲睡的大胖龍也精神了幾分。他來到窗戶旁,也向外側(cè)看去。
入內(nèi)堂必經(jīng)過的練武場內(nèi),牛喜停下腳步,背手看著周遭景象道:“唉,越臨近十五,我這心中便愈加煩悶?!?
不遠處,身為先鋒將軍的扎力騰,自然知道統(tǒng)帥的話是什么意思,所以恭敬地抱拳回道:“統(tǒng)帥如此行事乃大義,南疆父老,尤其是這居住在不老山的百姓,定會感念統(tǒng)帥之恩,永世不忘?!?
“不論何種理由,此番行事都是小人行為。”牛喜搖了搖頭,便邁步走向了武器架:“唉,不多說了,陪我對練一番?!?
說著,他來到武器架旁邊,左右看了看,伸手便抓起了其中的一桿長槍。
任也看到這一幕后,整個人瞬間就麻了。
練武場內(nèi),那扎力騰見統(tǒng)帥拿了一把長槍,心里便合計了起來。
他是統(tǒng)帥,且有勇冠三軍之能,一身橫練功夫刀槍不入,想當(dāng)年在平南之役中,一人獨殺數(shù)百兵丁,而甲胄不傷。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但也不能輸?shù)锰y看,且還要讓統(tǒng)帥感覺到自己的能力。
綜合此番考量,扎力騰瞧著另外一處兵刃架,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自己最擅長使用的長刀之上。
“我之武藝與統(tǒng)帥相比,那便是螢火對皓月,”扎力騰將長刀取下,抱拳笑道:“還望統(tǒng)帥多多提點啊?!?
“用你全力一戰(zhàn)?!?
牛喜右手持槍,將槍柄一頭向地面上一戳。
“轟!”
一股極為銳利和凝實的星源波動,自牛喜身軀激蕩而起,竟如水流一般綿密。
他整個人的氣息,在拿上長槍的那一刻,徹底變了,不再憂慮,不再瞻前顧后,而是變得令人畏懼和膽寒。
這便是一軍主將之威,且只有在軍隊中能磨礪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