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家鎮(zhèn)
在一眾圍觀之人的注視下,血霧在陽光的映射中緩緩飄散,六家家主的身軀,都化作點點星光,各自歸位。
現(xiàn)場寂靜,鴉雀無聲。
不管是跟隨六家家主前來的隨扈打手;還是從戒欲所內(nèi)沖出來的那群病友;亦或者是外來的玩家,在這一刻,全都是大腦一片空白,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剛剛還占據(jù)絕對上風(fēng)的六家家主,在“圣人”右拳,一握一松間,就直接歸天了。
一場本該尸骸遍地的血戰(zhàn),在眾人毫無參與感的狀況下,竟突然結(jié)束了。
“臥槽,昨天,我……我還以為他們幾個是在忽悠。沒想到……這幾個人還真的做到了?!奔尤虢溆嚑I的中年小隊長,目瞪口呆的將目光投在了任也身上,臉上莫名泛起感激的神色:“準確的說,是他一個人做到了。通過頂尖對決,解決問題,我們都不用拼命了……!”
這話一出,戒欲所這邊的一百多名玩家,全部看向了任也。
對側(cè),六家陣營的玩家,包括老曲等人,也都表情復(fù)雜的盯著任也。
一時間,他成為大幾千人的關(guān)注對象,且但凡不是腦子有問題的;心胸狹窄到極致的,幾乎對任也都會升起一點感激之情。
原因也很簡單,如果不是他接連“挑釁”高漸笙,促成了頂尖對決,那大幾千人的混戰(zhàn)一旦開始,誰又敢說自己可以安全活到最后?!
“嗖嗖……!”
突然間,一陣破空聲響徹。
脫困的許清昭,老劉,阿菩,唐風(fēng),包括瘋狗,全都模樣狼狽的飛掠到了任也的身邊。
老劉率先嗑藥,往嘴里滴了兩滴生命之水后,才羨慕嫉妒恨的罵道:“狗日的,命我們拼了,逼又讓你一個人裝了。哦,不對,是你和你師父一塊裝的……靠,這下,你真要在遷徙地出名了?!?
任也盤坐在坑里,臉色蒼白的睜開雙眼,模樣很虛弱,卻抬臂壓手道:“見笑了,小場面。”
朱雀城書院一脈是這樣的,不論狼狽到什么程度,牛都要吹,逼范兒也絕不能掉。
瘋狗受傷頗重,雙臂皮膚龜裂,還在流著鮮血,但他聽到任也說這話,還是忍不住懟了一句:“賤樣子,老子早晚用小水槍給你洗洗嘴?!?
任也沒理他,只動作緩慢的拿出一瓶稀薄的生命之水,仰面往嘴里滴了兩滴。
這東西雖然沒有辦法恢復(fù)星源力,但卻可以非常有效的治療外傷。
只這一個動作,就立馬讓瘋狗想起了什么,他恬不知恥的話鋒一轉(zhuǎn):“爹,給我也來兩滴唄?!?
“……”
眾人無語。
任也喘息一聲,伸手將小瓶遞給了瘋狗,隨后步伐虛浮的站起了身。
對面,六家陣營的一位玩家,雙眼盯著任也說道:“六家家主死了,他也不好過啊。估計星源力都被抽干了,應(yīng)該沒有戰(zhàn)第二場的能力了。只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召喚出……趙百城的虛影了?!?
“他不會在有符箓了?!笔Y欽背手看著任也,突然開口道:“星門一開,此間便是封閉世界,任何人都無法穿透星門壁壘,強行闖入或離開。這一縷神念滅,那殘念只會被天道碾碎,消散于天地,所以趙百城也不見得會好過。”
眾人聽到蔣老開口,才暗自松了口氣。
稍遠處,任也緩緩起身后,狀態(tài)依舊萎靡,他用手輕輕扶了一下唐風(fēng),才徹底站穩(wěn),并準備開口喊話。
“轟?。 ?
就在這時,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九曲青云竹,突然光輝大盛。
眾人愣了一下,紛紛警惕著后退。
緊跟著,冥河寶瓶中,突然響起一道怨毒無比的喊聲:“六家之人,凡成功擊殺沈元者,我高漸笙必將此寶雙手奉上!如若食,我亡魂永世不得超生,子子孫孫不得好死!”
怨毒的吼聲飄蕩,現(xiàn)場再次安靜了下來。
“臥槽,高漸笙竟然沒死?!”瘋狗不可置信道:“圣人都把他五馬分尸了,這……這還能活著嘛?就很不合理啊!”
任也,老劉等人也是一臉懵逼,不可置信的看向冥河寶瓶,卻見到九曲青云竹的枝葉下,有一道手指長的魂魄,正站在瓶口處,表情猙獰的大吼著。
“不,高漸笙已經(jīng)死了。”許清昭黛眉輕皺的觀察了一下,便開口道:“那只是他的一縷殘魂,在瀕死時被九曲青云竹護住了,不過,此刻正處于魂飛魄散的境地,最多不會存活……超過兩刻鐘?!?
不遠處,劉管家激動的大吼道:“老爺沒死,他沒死!”
“沒死個屁,只是一縷殘魂執(zhí)念罷了?!崩锨樕F青的回了一句。
話音剛落,在場所有玩家的耳中,全部聽到了星門的提醒聲。
恭喜六村陣營的玩家,高漸笙的一縷殘魂,被九曲青云竹護住,他以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為代價起誓!凡成功擊殺沈元者,便可得到至寶《九曲青云竹》。這天降的機緣,就出現(xiàn)在各位眼前,如何抉擇,請自行定奪哦……
恭喜全體玩家:《罪》星門最后的爭奪戰(zhàn)開啟,七家鎮(zhèn)全鎮(zhèn)之地開放,目光所及之處,皆可進入。
星門的提醒聲,逐漸在眾人耳中消散,全體玩家都略有些怔神。
“殺了沈元,誰可替我殺了沈元,為小女復(fù)仇,此至寶便是誰的!”
“堂堂神器,窮其一生難求,此刻就擺在各位的眼前,你們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
冥河寶瓶中,高漸笙殘魂已陷入瘋魔的狀態(tài),他不停的吶喊,煽動,用充滿無盡誘惑的話語,在挑撥著六家之人的情緒。
“瑪?shù)?,肯定是因為你師父的出現(xiàn),讓門眼緊急打了個補丁?!碧骑L(fēng)咬牙道:“這是強行讓九曲青云竹,護住了高漸笙的殘魂。如若不然,六家群龍無首,后面還打個雞毛啊?!?
“說的沒錯,都賴任也他師父?!崩蟿⑦^河就拆橋,非常絲滑。
“別踏馬什么破事,都往我?guī)煾改X袋上扣。”任也虛弱道:“都別慌,六家陣營并非正規(guī)軍?,F(xiàn)在群龍無首,凝聚力極度下降,你們要相信人性的復(fù)雜。唐風(fēng),快,上去表演!”
唐風(fēng)騷歸騷,但智商絕對在線,他毫不猶豫的往前邁了一步,果斷抬起手臂,高呼道:“全體都有,準備應(yīng)戰(zhàn)!”
喊聲飄蕩,三千多名病友,無的集體向前邁了一步,動作整齊劃一。
緊跟著,身后那一百多名玩家,也無一人后退,全部展現(xiàn)神異,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這種號召力,一定是有鋪墊的,剛剛?cè)我驳攘说男袨?,得到了那一百多名玩家的信任?
他們起碼能做到,不會一遇到危險就后退,或是掉頭就跑。
唐風(fēng)只喊了一聲,戒欲所陣營就表現(xiàn)出了強大的執(zhí)行力,這讓對面陣營的玩家,心里全都沒底了。
六家家主,此刻已經(jīng)死了五個了。
還剩下一道殘魂,也馬上就要消散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硬沖戒欲所,去強殺沈元?
這特么能做到嘛?
人性復(fù)雜,六村陣營的玩家,在聽完星門的提醒聲后,心里都各有算計,或是在竊竊私語,或是在用眼神相互交流。
“家主都發(fā)話了,誰可殺了沈元,便能得到至寶?!眲⒐芗倚沟桌锏拇蠛鸬溃骸疤齑髾C緣就在眼前,你們還在等什么……動手?。 ?
“是??!”剛剛喪父的周聰聰,也瞪著眼珠子大吼道:“人數(shù)都差不多,大家一塊沖上去,殺了沈元,殺了那個姓李的!我周家愿意拿出十件,哦不,是所有稀有寶物,贈予諸位!”
“……!”
二人不停的呼喊,但卻沒有一個人愿意先動。
不遠處,一位中年玩家,不耐煩的罵道:“喊個屁啊,領(lǐng)頭的都死了,這怎么贏?誰會為了積分,經(jīng)驗,還有不知道多少的星源,去拿腦袋拼?至寶就一個,老子自問,是沒有能力拿的……!”
安靜,短暫的安靜過后,藏在人群中的老曲,雙眼死盯著九曲青云竹,暗自傳音道:“心都踏馬散了,擊殺沈元已經(jīng)不重要了。高漸笙就剩下一道殘魂了……時機正好,所有人跟我一塊動手!就按照之前說好的,至寶到手,我老曲先前給的都是開胃菜,事后絕對不會虧待大家!”
“可以干!”
“我也沒意見!”
“……”
人群中,老曲得到回應(yīng)后,便不再猶豫。
“轟!”
一股強大的星源波動激蕩,老曲突然一躍而起,在半空中舒展雙臂:“凝水成冰!”
碼頭后側(cè)的海面上,突然波濤翻滾,兩條水龍沖天而起,直奔九曲青云竹澆灌而去。
“嘩啦啦!”
海水潑灑,澆灌在冥河寶瓶之上后,便瞬間結(jié)冰,將其凍住。
“嗖嗖嗖……!”
與此同時,六村陣營的人群中,有二十多名玩家也突然飛掠而出,跟在老曲后側(cè),第一時間對九曲青云竹施展了控制手段。
“果然,這個老六還是動手了!”
“他要搶!”
“……!”
在場觀戰(zhàn)的眾人,瞬間就炸鍋了,有人在議論,也有人在躍躍欲試。
畢竟在神器至寶面前,很難有人能做到,完全摒棄心中欲望。
“叛徒,全是叛徒,你們?nèi)撍溃 ?
高漸笙憤怒的喊聲響徹,一股煞氣自冰凍的九曲青云竹中炸開。
“咔嚓!”
冰層碎裂,九曲青云竹的枝丫擺動,瞬間刮起一陣颶風(fēng),將正在沖來的老曲等人,扇飛而出。
不過,它與剛才相比,所展現(xiàn)出的神異能力要弱了不少,這可能跟高漸笙是殘魂狀態(tài)有關(guān)。
“如此至寶,誰又能不愛呢?!”
就在這時,站在六家陣營中的閩南四虎之——大虎,突然開口道:“這么多年,我等從未曾有愧過王家?,F(xiàn)如今家主已死,剩下的事……咱們也無能為力了。罷了,搏搏機緣吧?!?
“我正有此意?!倍㈤_口。
“走!”三虎表示贊同。
“轟,轟轟……!”
話音落,四人紛紛展現(xiàn)出神異,一起飄飛而出,沖向那九曲青云竹。
“四象陣——青龍!”
閩南四虎升空,在馬路中央迅速布下殺陣,開始搶奪機緣。
“嗖!”
四虎一動,那原本還在觀戰(zhàn)的嚴婆婆,也突然一躍而起,笑道:“既然如此,那老身也來湊湊熱鬧?!?
僅僅片刻,這現(xiàn)場局勢就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只見六家陣營那一側(cè),一道道人影接連飛起,全部殺向了九曲青云竹。
大機緣面前,眾生平等,那些有野心之輩,自然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只短短幾個呼吸間,就已有百人參與到至寶的爭奪之中了,各種神異法術(shù),道具,在空中交錯碰撞。
很快,天空中便有血霧暴起,以及尸身跌落之景。
“毫無忠誠可,毫無骨氣可!”周聰聰攥著拳頭,在憤怒的大喊著,嘶吼著,但卻無人理會:“都是一群生性虛偽,貪婪錢財?shù)男笊??!?
他第一次意識到,離開父親,離開家族,自己面對這些“下人”,是毫無掌控力的。
此刻,家主身死,又有幾人會真的在乎他的感受呢?
曾經(jīng)那一聲聲令人愉悅的周公子,少爺,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稱呼嘛?
有能力爭搶至寶的,全都參戰(zhàn)了,沒能力的嘍啰,見大勢已去,便全都退到了岸邊,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與他同樣崩潰的還有劉管家,他癱坐在地,看著失控的現(xiàn)場,以及逃跑的高家打手,怔怔道:“高……高家沒了……我該去哪兒……!”
數(shù)十年的榮辱與共,老劉心中即使有在多的不滿,那也只是發(fā)發(fā)牢騷。
回頭凝望,自己的一生都與高家糾纏在一塊,現(xiàn)在樓塌了,人沒了,他眼中盡是迷茫和絕望……
不遠處,任也抬頭凝望著戰(zhàn)場,見到老曲等人占據(jù)東南角,已經(jīng)與閩南四虎展開了廝殺,雙方一出手,皆是毫不留情的殺招。
“你不愿意大戰(zhàn)起,可還是起了?!崩蟿o語的評價了一句。
“不,我說了。貪念起,是攔不住的,不過求活之人,可免去一劫。。”任也淡淡的回了一句,扭頭看向身后那一百多名玩家,輕聲說道:“諸位兄弟姐妹,我們幾個能做的都做了。現(xiàn)在機緣來了,我只說一句,如若要爭,那先在心里問問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那個最壞的結(jié)果。如若不能,可退回戒欲所,有三千多病友保護,應(yīng)該不會遭受到任何危險,只等待離門便可。如若可以接受最壞的結(jié)果,那一會咱們并肩作戰(zhàn),為陣營勝利而努力?!?
一百多人聽到這話,有人表情猶豫,有人內(nèi)心猶豫。
片刻后,有人主動詢問道:“兄弟,這至寶就一個,如果真的被我們陣營搶到了,那又該給誰呢?”
“誰拿到算誰的唄。”老劉淡淡的回。
“啊,那我們明白了?!蹦侨它c了點頭。
“轟?。 ?
就在眾人交流時,被上百名玩家圍攻的九曲青云竹,突然遁走,向七家鎮(zhèn)里側(cè)飛掠而去。
高漸笙不甘且憤怒的聲音,還在飄蕩:“都是叛徒,都是偽善之人?。∵@被欲望填滿的七罪之地,沒有一個好人!”
“嗖!”
九曲青云竹從天際掠過,直奔七家鎮(zhèn)深處逃竄。
后側(cè),密密麻麻的玩家,以及本地的神通者,全部追攆了上去,放眼望去,現(xiàn)場混亂到了極致,半空中,全是目不暇接的神異波動。
戒欲所門口,任也收回目光,雙眼瞧著一百多名玩家說道:“是去是留,各位自己決斷哈!”
說完,他扭頭看向唐風(fēng)等人:“走,咱們走了!”
話音落,任也,許清昭,阿菩,唐風(fēng),老劉,還有暫時加入進來的瘋狗,全都原地躍起,一同沖入了七家鎮(zhèn)中。
現(xiàn)場稍稍安靜一下,中年小隊長搖頭說道:“算了,算了。人家心好,給了咱們一個不用玩命的選擇,挺好的。現(xiàn)場這么多高手,輪也輪不到我們,走吧,進戒欲所,等離門。”
“走走?!?
“我們也放棄了,能不能躺贏,全靠其它隊友發(fā)揮了?!?
“……!”
片刻間,有七八十名心里很有數(shù)的玩家,退出了最后的至寶爭奪,選擇返回戒欲所內(nèi)茍住,聽天由命。
剩下的四五十名玩家,全都心有不甘,在短暫猶豫后,還是決定沖進七家鎮(zhèn)內(nèi)看看情況。
其實,不光戒欲所陣營的玩家,幸運的有了兩種選擇,就連對面的六村陣營玩家,同樣也有人選擇了爭搶或退出。
還是那句話,貪念起,攔不住,但在這一刻,六村和戒欲所的爭斗早早結(jié)束了,也沒了陣營對抗的必要性,大家起碼不用被裹挾著參戰(zhàn)。
甚至,不少選擇放棄的玩家,還和對立陣營的玩家,在戒欲所門前吹起了牛逼,閑聊了兩句。
此刻,七家鎮(zhèn)的“畫風(fēng)”極其詭異和諷刺,有的地方安靜異常,有的地方卻每時每刻都在死人,都在發(fā)生著同類相殺事件。
……
十分鐘后。
“轟??!”
“嘭!”
七家鎮(zhèn)東側(cè)位置,一道璀璨的光芒炸起。
“我詛咒那些被欲望填滿的罪人,你們永世不得解脫,將在欲望中徹底迷失……!”
高漸笙的殘魂,在不甘的怒吼著,他最終在數(shù)百名玩家和神通者的聯(lián)手攻擊下,魂飛魄散,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恭喜此間星門的全體玩家,七罪之一的高漸笙身隕,暴怒歸位,消散與七家鎮(zhèn)。
很遺憾,六村陣營的玩家,被判定為任務(wù)失敗,但你們不會得到任何懲罰。
至寶《九曲青云竹》,目前是無主之物,任何人如若令其成功認主,便可徹底擁有此寶。
三道星門的提醒聲,在全體玩家耳中響徹。
七家鎮(zhèn)東側(cè)上空,原本正在逃跑飛掠的九曲青云竹,此刻就靜靜的停在半空中,散發(fā)著誘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