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附近咖啡廳,五個人各坐三方。薄于臣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兩人。薄晉然單手撐著太陽穴,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手指骨節(jié)略顯僵硬。而陸甜低垂著眸,正用銀匙攪動咖啡,瓷杯與金屬碰撞出細碎聲響,讓安靜的空氣略有躁動。薄于臣又看向坐在右邊的兩人。這兩人這會兒倒是很淡定,神色自然,見他看過去大大方方跟他對視,眼神還帶著詢問,像問他在看什么。對上時星清澈明亮的眸,薄于臣喉結(jié)緩緩滾動。助理說,時星更像他。這讓他瞬間明白了那種古怪的感覺從何而來。確實很像。她五官也許很像安明虞,可她整體輪廓,全然是他的翻版。如果是個騙子,去哪兒找來這么既像安明虞又像他的騙子?薄于臣想著,又看回對面那不太自在的兩人,眉心緩緩收緊。薄晉然被他看得更尷尬了,忍不住皺了眉,“你到底看什么呢?”薄于臣瞇眸,搭在桌上的手指輕扣桌面,“這就是你跟父親說話的態(tài)度?”中午那出他沒找他就算他這父親大度,這不孝子還真當(dāng)他是叔叔了。陸甜在桌下扯扯薄晉然袖子,示意他這會兒別太不給薄于臣面子,畢竟現(xiàn)在情況好像很復(fù)雜。薄晉然唇角動了動,到底還是壓下煩惱,對薄于臣道:“不然呢,你有話直說,你這看來看去又不說話,我問問你看什么不對?”薄于臣懶得再看這個不孝子,目光又落向祁宸衍和時星,頓了頓,終于開口:“所以,現(xiàn)在能跟我解釋解釋嗎?”祁宸衍淡然彎唇,“叔叔想讓我解釋什么?”時星輕眨眼,也好奇薄于臣忽然來這兒問這些是想做什么。還讓他們解釋?他總不能是相信他們了吧?薄于臣只神色嚴(yán)肅的盯著祁宸衍:“我之前問你,你父母是誰?!逼铄费苤皇瞧骋谎坳懱?,輕飄飄的:“媽,找你呢?!焙鋈槐籧ue到的陸甜:“?”唇角忽的抽了抽,對上薄于臣看來的古怪眼神,她捏著咖啡勺的指尖都僵了僵,笑容也僵,“這個事兒吧,我,他……”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啊啊啊啊??!陸甜求救般看向薄晉然。薄晉然:“……”他這后爸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薄于臣望著陸甜欲又止的模樣,太陽穴忽的突突跳了幾下。她沒有反駁祁宸衍的話和稱呼,甚至還一副煩惱著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的樣子,所以,她是承認了祁宸衍對她的稱呼?現(xiàn)在的局面,好像比薄晉然之前跟他說的,比他之前所想的,所理解的更復(fù)雜。他們之前只說時星是他女兒。從三十年后來的??涩F(xiàn)在的各種線索和情況看來,這個祁宸衍和時星是一起的,那么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祁宸衍也是三十年后來的。他們本就是情侶。時星是他女兒。而這個祁宸衍……薄于臣看著陸甜,就連心口都突突了幾下。不說還好,一說,他還真覺得這個祁宸衍有點像陸甜?!斑x個人。”薄于臣閉眼深呼吸,敲打在桌上的指尖停下,語氣微沉:“跟我解釋清楚?!逼铄费芩娜藢σ晭籽郏罱K是薄晉然開口,語氣復(fù)雜:“怎么,你這是相信我們之前跟你說的話了?”薄于臣朝后靠向椅背,雙臂環(huán)抱,“信不信,你們先說說,我自會分辨?!笨此@樣,還真有點像信了。畢竟按照薄晉然對自己父親的了解,他如果完全不信,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更不會管時星和祁宸衍在樓下接吻,非得問人家父母是誰要好好教育人家。這是不由自主的就已經(jīng)把自己帶入當(dāng)爸的角色了。薄晉然想著這些,下意識看向時星。時星目光輕動,手指輕握幾秒,垂眸。落地窗外灑落進來的陽光掃過她發(fā)顫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光斑,她輕聲開口:“我來說吧?!逼渌麕讉€人都看向她。祁宸衍瞇眸,握住她手。時星捏捏他指尖示意他沒事,隨后抬眸望向薄于臣,目光也明亮起來,偏頭笑笑:“我來說吧,不過你信不信都沒關(guān)系,我說的話,你也可以當(dāng)做只是一個故事。”灑落進來的陽光隨著路邊搖晃的樹枝光影流動,將薄于臣眉間溝壑映得忽明忽暗。他手指緊握,看著少女朝他揚起的臉,碎金般的光粒在她瞳孔里流轉(zhuǎn)。她聲音很輕,說一對龍鳳胎的出生,龍鳳胎父親的離去。說女孩被拋棄,而男孩,被自己的哥哥當(dāng)成孩子帶大。母親瘋了,被關(guān)起來,每日每夜只重復(fù)著說要殺死女孩,要做主母。后來,女孩經(jīng)歷了很多,遇見了愛的人,也找回了兩個哥哥,見到了瘋掉的母親。再后來,母親當(dāng)初的情人找上門來……時星說話聲音很平緩,沒有什么情緒的波動,確實像在說別人的故事??陕犞娜硕夹呐K發(fā)緊,心弦顫動。陸甜收緊眉心輕咬唇,看身邊的少年,很難想像他是怎樣熬過來的。失去了自己的父親的時候,知道自己的父親又有了兩個孩子,而他只能擔(dān)起屬于他父親的責(zé)任。她忍不住去握他手,就好像能給另一個時空的少年一點溫暖和力量。薄晉然偏頭看她,輕彎唇,摸摸她頭發(fā)。祁宸衍安靜坐在時星身邊,時星說的故事他已經(jīng)很熟悉,也知道她現(xiàn)在能平靜說出這些,的確是因為她已經(jīng)不在意那些過往??杀∮诔紖s無法掩飾心底震驚。他以為他早已經(jīng)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能力,然而此刻,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展露出了情緒。他聽見自己喉間滾動發(fā)出的沉悶聲響,目光低垂,看見祁宸衍握著時星放在桌面的手,輕輕摩挲著時星的手背,是安撫的動作。薄于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整理思路。在時星聲音停下后,片刻,他開口,聲音略?。骸八哉f,你是我女兒。”時星和他對視,格外平靜清淡:“您信的話,我就是。您不信,我也可以不是?!北∮诔嫉皖^盯著自己不知何時緊攥成拳的手??諝饫锔≈鴾\淺的焦糖甜香,混著略顯苦澀的咖啡香,讓人的心情也說不出的甜苦交加。至少在薄于臣而,確實有這樣的感覺。沉默片刻,倒也沒立刻說信不信的問題,而是看向祁宸衍:“所以,你真是陸甜的兒子?”說話時還看了看陸甜。陸甜輕咬唇,尷尬笑笑。祁宸衍不置可否的挑眉,歪了歪頭,意思明顯。薄于臣太陽穴突突跳著,脹痛得快要分析不清,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可是,你不是我兒子的兒子,你是祁慕辭那臭小子的兒子?!逼铄费艹聊瑑擅?,點頭,“確實?!北∮诔忌詈粑?,“所以,認真說起來,你其實算是我后孫子。”祁宸衍:“……”雖然但是,后孫子這個詞,是不是不太禮貌。祁宸衍沉默兩秒:“您要這么算,也可以。”薄于臣在商場叱咤風(fēng)云多年的超強大腦都有些宕機,“所以你們想告訴我,我后孫子,跟我女兒在一起了,是嗎?”空氣略有些安靜。也許是他的話已經(jīng)表露了他的想法。他真信了。幾秒后,薄晉然幽幽開口:“你應(yīng)該慶幸,不是你親孫子。”薄于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