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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的苦悶無處訴說,她想到了蘇沫。
但是,在面對蘇沫時,她也無法直接訴說,只是簡潔明了地講述新環(huán)境里發(fā)生的事,并不加以評論,她等待表姐的意見。
無奈蘇沫對那些事卻很寬容,微笑聽她說完,風輕云淡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人家世出色,有人能力出色,你是后者。生活很公平,這邊多給你一些,那邊就拿走一些,看清楚自己,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鐘聲想:這都是騙小孩的大道理,生活里最不公平的就是它本身,生活就是一面凸凹鏡,從中每個人都看不到真相,卻以為那就是真相。大多數人痛苦以后才清醒,我卻寧愿清醒地痛苦著。
蘇沫心細,表面不發(fā)作,心里卻著急,感覺這個小姑娘的行里又有了曾經聰明過頭的兆頭。當她再一次用艷羨卻不屑的語氣描述高年級的女生和有錢人交往時,蘇沫忍不住問她:“明明自己條件更優(yōu)秀,卻沒有她們的境遇,你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鐘聲不說話。
蘇沫說:“有時間,我?guī)闳€地方。”
她在工作上的忙碌稍微告一段落,招標結果出來,安盛勝出,慶功宴照舊,不止如此,王亞男等人還打算宴請尚淳和招標方領導。成果令人滿意,重要角色紛紛登場,也是她這樣的小人物淡出的時候。
蘇沫開車,帶鐘聲去了莫偉清的舊居。
現(xiàn)在鐘聲對車的興趣更大,問她:“姐,你買車了?”
蘇沫道:“不是,公司配的?!?
她“哦”一聲,等車進入綠化極好樹葉濃密的小區(qū),問:“姐,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蘇沫在路旁停車,認真看著她:“聲聲,尚淳包養(yǎng)的一個二奶,以前就住在這里,”她小心翼翼問,“尚淳,你還記得吧?”
“當然,怎么會忘記,”女孩的神色冷下來,“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蘇沫有些自責,不知這個辦法是否過于殘忍,“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誰?”鐘聲抬眼望過來。
“那個二奶?!?
“她死了關我什么事?”
蘇沫不理會,有些猶豫,最后仍是指著樓前的那片空地:“就在那里,她從十樓跳下來,死的時候,她就躺在那里?!?
鐘聲臉色發(fā)白,這才問:“她為什么自殺?”
“尚淳打算拋棄她,可是她已經懷孕,尚淳怕她鬧,就設計讓她打掉孩子,”蘇沫深深嘆息,“她知道了真相,受不了打擊,得了抑郁癥,跳樓自殺……她還很年輕,也很漂亮?!?
鐘聲沉默。
“聲聲,”蘇沫輕拍她的手,“我很抱歉,帶你來這里,我是想說,如果一個人她一心惦記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錢也好,感情也好,那太危險,也許,就算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仍然一無所有?!?
“那個女人,”鐘聲忽然問,“得到了他的同情嗎?”
“不,”蘇沫鼻子發(fā)酸,“尚淳懷疑那孩子不是他的。那個女人,你知道,我給她當過保姆,她去世之前,曾找過我,尚淳知道以后,就找機會問我,她死前究竟對我說過什么?!?
鐘聲問:“她究竟說了什么?”
蘇沫記得,那晚尚淳也是這樣急切,于是她利用一樁慘事和他做了筆交易,后來才在電話里告訴他:“她說過,這輩子只愛你一人,自從跟了你,就一心一意對你,她和周遠山從沒有過肌膚之親,她打掉的那個孩子,姓尚?!?
鐘聲又問:“然后呢,他有什么表示?!?
蘇沫苦笑:“什么也沒說,直接掛電話?!?
“就這樣?”
“就這樣,”蘇沫望著她,嘆息,“所以,珍惜你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
女孩默然。
蘇沫坐了一會,看看四周無人,下車,囑咐鐘聲:“你在車里待著,我上去看看。”
“你上去看什么?”
“朋友一場,我想去拿張合照……她爸媽應該還在樓上住。”
天色漸暗,她一人進了樓,電梯間隔壁的拐角處,是一格格的郵箱,聲控燈將壞不壞,嗤嗤閃爍。
蘇沫掏出鑰匙,打開1004號信箱。
里面是一封信,未封口,正要拿出來,那燈忽地熄滅,有人喊了聲什么。
蘇沫嚇了一跳,手一抖,有東西從信封里滑落,卻未發(fā)現(xiàn),等看清來人是鐘聲,方松口氣,小聲道:“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