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邁出一小步,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想要回頭的念頭。這種糾結(jié)如影隨形,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了她的心臟,讓她難以掙脫。然而,腳步卻并未因此而停歇,依舊緩緩向前移動著。
就這樣,她在內(nèi)心的激烈掙扎與現(xiàn)實的不懈前行之間,如同徘徊在迷霧中的旅人,始終無法做出抉擇,時間也在她躊躇的腳步聲中,悄無聲息地從指縫間溜走。當(dāng)她終于從那如亂麻般紛擾的思緒中掙脫出來,恍若隔世般地回過神來時,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那扇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門口。
這座房子,對于秀妍而,是一個承載著復(fù)雜情感的空間。它嶄新而整潔,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透露著精心布置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油漆味和新家具特有的清新氣息,仿佛在訴說著這里的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然而,對于秀妍來說,這里既有著初次踏入時的陌生感,又有著難以喻的熟悉與親切。因為,這里有她的家人。
而這個家的地址,是由長青哥提供給她的。每當(dāng)想起長青哥那張溫暖如春的笑臉,以及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與幫助,秀妍的心中都會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暖流。這份溫暖,如同冬日里的陽光,穿透了她心中的陰霾,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其實要辨認(rèn)出來倒也不是什么難事,這座房子就位于與原來住所相隔一條狹窄小巷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望去,便能發(fā)現(xiàn)它相較于先前居住的房屋而,規(guī)模要大出許多。不僅如此,屋前還特地定制了一塊牌匾,上面赫然刻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沈河文”。
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好一會兒,腦海中的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涌動起來。經(jīng)過一番苦苦搜尋,終于從記憶深處找出了與之相關(guān)的信息。原來,“沈河文”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正是自己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想到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感,有好奇、有期待,還有那么一絲絲難以喻的陌生感。
唉!秀妍輕輕地嘆息著,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憂慮和思念。她的父親去打仗已經(jīng)有十幾個年頭了,至今生死未卜、杳無音訊。秀妍心想:“爹爹啊,您到底在哪里呢?這么多年過去了,難道真的像大家所說的那樣,您已經(jīng)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嗎?要不然,怎么會連家都找不到呢?”
想起母親曾經(jīng)告訴過她,父親是個極好面子的人。他曾經(jīng)說過,如果有朝一日能夠住進(jìn)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一定要在門口掛上一塊大大的牌匾,而且還要把牌匾涂成耀眼的金黃色,并親手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才行。然而,如今每當(dāng)秀妍看到別人家那金黃色的牌匾時,總會感到一陣刺痛從雙眼傳來,仿佛那些牌匾就是一根根尖銳的刺,深深地扎進(jìn)了她的心窩。
秀妍的心中似乎總藏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泉水,不知緣由地,它總是輕易地被外界的風(fēng)吹草動所觸動,泛起層層漣漪。那些看似與她毫無瓜葛的瑣碎事物,就像是不經(jīng)意間飄落的落葉,輕輕觸碰到了她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瞬間喚醒了她對父親深深的懷念。這份思念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眼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久久難以從那份哀傷的情緒中抽離。
而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女聲宛如春風(fēng)拂面,悄然飄進(jìn)了這靜謐的屋子,帶著一絲絲溫暖與慰藉,似乎正試圖撫平秀妍心中的波瀾……
那聲音聽起來既有一種難以喻的熟悉感,卻又仿佛夾雜著些許陌生的味道。“好了啦,莫要再催了!”說話之人顯得有些不耐煩地回應(yīng)道,“我很快就弄好啦!”此時正值清晨時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屋內(nèi),但床上那人似乎還貪戀著溫暖的被窩,遲遲不愿起身。
秀妍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里面?zhèn)鱽淼膶υ捖暎?dāng)她聽到那個略顯急切的聲音時,心里便立刻明白過來:這一定是嫂子無疑了。就在這時,房間里又突然響起了另一個女聲,那聲音柔和而親切,秀妍不用想都能猜到,這個聲音肯定來自于自己的母親。
承啟啊,你動作能不能麻利點兒!今天可是你丈人過大壽的日子呢,要是去遲了可不好啊,到時候難免會有失禮節(jié)。
聽到母親的催促聲,承啟不緊不慢地應(yīng)道:“娘,您別著急嘛,我這就快收拾好啦?!比欢睦飬s暗自嘀咕著:“失禮?哼,今時今日我肯去都已經(jīng)算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想當(dāng)初他那般堅決地反對桂花嫁給我,要不是因為他,娘又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一旁的桂花見承啟突然停下話語,滿臉疑惑地問道:“到底是什么事兒呀?看把你給氣成這樣?!?
承啟緩緩抬起頭,輕輕嘆息一聲后說道:“唉,沒什么,都是些過去的陳年舊事罷了,不提也罷。咱們還是趕緊出發(fā)吧,莫讓他們等久了?!闭f罷,便加快了手中整理衣物的速度。
他心中暗自思忖著,覺得自己這輩子無論如何也絕不可能向任何一個人透露,這份所謂的幸福竟然是以妹妹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作為代價換取而來的。他深深地埋藏著這段過往,不敢輕易提及妹妹曾經(jīng)遭受過的苦難與折磨,哪怕那個人是與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盡管他心里清楚,溫柔善良的桂花不太可能將此事傳揚出去,但他依然堅守著這個秘密,因為每多讓一個人知曉,對于身為兄長的他而,都是對妹妹那僅存的一絲可憐庇護(hù)的削弱。
然而,此刻的桂花卻不依不饒起來,她徑直快步走到承啟跟前,眼神堅定地盯著他,非得要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講出來不可。承啟被她糾纏得有些心煩意亂,眉頭緊緊皺起,不耐煩地伸手輕輕推了她一下,并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有心理準(zhǔn)備——我將永遠(yuǎn)不再踏入你家一步!”
桂花凝視著承啟那張緊繃得仿佛能擰出水來,且無比嚴(yán)肅的面龐,心中不禁猛地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她深知承啟向來是個出必行、行必果的人,既然他已經(jīng)放出了這樣決絕而狠厲的話語,那就絕非只是虛張聲勢、嚇唬人的空談,而是有著實實在在的行動決心作為支撐的。
于是,盡管桂花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好奇與不甘,仿佛有千百個問題想要脫口而出,但終究還是沒敢再多追問半句,只是將那份疑惑與不滿深埋心底。她嘴里小聲地嘟囔著,聲音雖輕卻帶著幾分委屈與無奈:“不說就不說嘛,兇什么兇……你趕緊把鞋子穿上吧,別耽誤了正事?!?
而另一邊,秀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今天是哥哥要去給他丈人祝壽的大日子。想到這里,她連忙將已經(jīng)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心中暗自思量:我還是去找長青哥好了,免得在這里耽誤了大哥的時間,讓他錯過這樣重要的場合。
秀妍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輕盈地轉(zhuǎn)過身子,那婀娜多姿的背影令人不禁為之側(cè)目。只見她腳下生風(fēng),邁著輕快的步伐,宛如踩著云朵一般,朝著長青哥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長青家與這里相距不遠(yuǎn),但也需要走上一段路程。然而對于心情愉悅的秀妍來說,這段路仿佛眨眼間就走完了。沒多久,一座熟悉的小院便出現(xiàn)在眼前,那正是長青哥的家。
尚未踏入院門,一陣清脆而富有節(jié)奏感的劈柴聲便如悅耳的樂章般,悠悠地傳入了秀妍的耳朵里。這聲音時而高亢激昂,時而低沉婉轉(zhuǎn),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一曲美妙交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