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襄國公站在床邊,眼底隱藏著幾分擔憂。
永嘉帝朝他笑了笑,道:“則知,坐下說話?!毕鍑q豫了一下,還是朝著永嘉帝一揖之后在床邊坐了下來。永嘉帝道:“則知,卿兒……”襄國公道:“陛下放心,公主真的沒事。臣…前兩日已經(jīng)派人北上,公主很快就會回來的?!?
永嘉帝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則知,你可怨恨朕?”
襄國公神色微變,“陛下這是說什么,臣……”
永嘉帝擺擺手,“朕都要死了,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說嗎?當年…皇后、朕沒能護著她,后來卿兒的母妃,還有靈犀…若不是朕這個皇帝沒用,如果她們當年沒有進宮、就算貊族人入關(guān),她們逃到了平京也依然可以安穩(wěn)度日吧?”
“……”襄國公沉默不語。
永嘉帝抬頭望著床頂上,喃喃道:“這兩年朕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是皇叔繼位、會不會…根本就沒有這些年的事情。早些年朕一直、一直都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這兩年…總是沒什么事兒,倒是想開了?!闭f到此處,永嘉帝也不由得苦笑,“也只是現(xiàn)在、才能想得開罷。若是再給朕一次機會選擇,或許朕還是一樣會做出那樣的決定?!睕]有人能預(yù)測為難,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即便是讓當時的永嘉帝再選一次,他只怕依然還是會選擇除掉楚烈。
“朕不是一個皇帝?!庇兰蔚鄣溃半抟膊皇且粋€好丈夫,好父親。朕這一輩子,前半生碌碌無為,后半生茍且偷生。唯一…能拿來炫耀的,就只有卿兒了。說到此處,一滴淚珠從永嘉帝的眼角滑落。
永嘉帝笑著道:“朕、堂堂一國之君,卻只能靠女兒…這個女兒,還不是朕自己教養(yǎng)出來的。則知,你說朕這輩子,到底算什么呢?”
“陛下?!毕鍑滩蛔≥p嘆了口氣,怨恨么?怎么能不恨?段氏為了輔佐永嘉帝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這沒什么可怨恨的。段氏世代只效忠郡王支持嫡系,這是他們的選擇與存身之道。若當年他們也選擇站在攝政王一邊威逼帝王,段氏堅持了多少代的忠孝節(jié)義就是個笑話。但是…永嘉帝這個帝王卻著實也讓段家兩代人操碎了心。
段家希望陛下能態(tài)度僵硬的保住君家,陛下卻半途而廢對攝政王妥協(xié)。
段家希望陛下能自強,但是永嘉帝的性格卻太過軟弱。
最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性格軟弱的永嘉帝卻能在背后狠狠地捅了楚烈一刀。也因此提前葬送了天啟的半壁江山。還將段家的三個血親都遺落在了北方,不…應(yīng)該說是四個。但是…看永嘉帝此時的模樣,除了一聲嘆息襄國公真的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陛下,有公主…便是天啟也是陛下的福氣。”襄國公道,只是…如今公主又到底在哪兒呢?難道當真是天要滅天啟?
永嘉帝點點頭道:“是啊,朕的卿兒…當年、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朕…還是在她還小的時候抱過她呢?!?
襄國公點頭笑道:“是啊,公主剛出生的時候,臣也抱過她?!?
似乎想起了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小卿衣,兩人臉上都多了幾分笑意和懷念。
永嘉帝嘆氣道:“你說、那么小小的一個人兒,怎么就能做出這么多的事情。旁人都說神佑公主…厲害,但是、朕卻是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若不是做父母的無能…又哪里需要她那么辛苦啊?!?
襄國公道:“公主與尋常女子不同,臣看著若是讓她整日在家里刺繡玩樂,才讓她難受呢?!?
“……”
寢殿外,剛剛從書房里讀完書過來的長生看著一邊的朱大人和上官大人,遲疑著道:“兩位先生,父皇他……”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陛下不用擔心,上皇必不會有事的。公主、公主還沒回來呢?!?
長生眼睛微紅,“阿凌姐姐…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北娙藫拈L生年紀小在永嘉帝面前說漏了嘴,以至于長生也以為楚凌已經(jīng)找到了只是暫時回不來。雖然永嘉帝對長生遠不如對楚凌的寵愛,但長生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又乖巧懂事,這幾年相處下來永嘉帝還是對他還是有幾分疼愛的。至于長生,無論是因為永嘉帝對他好,是他的父皇還是單純只是因為是阿凌姐姐的親生父親,長生對永嘉帝的感情自然也不淺。
這幾天每次去請安總聽見永嘉帝叫著卿兒卿兒的,長生心中自然也很是難過。
朱大人和上官成義對視一眼,雙雙在心中嘆了口氣。
“陛下!”里面?zhèn)鱽硐鍑穆曇?,“太醫(yī)!進來!”
侯在外間的太醫(yī)連忙進去,寢殿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肅穆寧靜的宮門外,駐守的護衛(wèi)聽到一陣馬蹄聲從街道的盡頭傳來。立刻皺了皺眉,警惕地看向前方。莫不是又有什么緊急的軍情?
片刻后,只見一匹黑馬飛快地朝著宮門口奔來。遠遠的就看到馬背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那女子雖然只穿著一身簡單的衣衫,發(fā)絲也只是隨意的豎起,看著風塵仆仆的模樣卻還是讓他們一眼便認了出來,“公主?!”
“是神佑公主!”
說話間,那一人一馬已經(jīng)到了跟前。眾人立刻單膝跪地,“恭迎公主回宮!”
楚凌掃了他們一眼,翻身下馬直接施展輕功一掠而去。縱然楚凌的身份可以在宮中縱馬,但是宮里很多地方并不適合騎馬,還不如輕功得快。
楚凌的輕功極快,甚至比稟告的人還要先一步到達永嘉帝的寢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