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楚凌正和段云一起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圍觀這一場混戰(zhàn)。曾經(jīng)的名門子弟段云公子經(jīng)過了十幾年的亂世流離終于也磨煉成了一個面對戰(zhàn)場也面不改色的人物?;鸸庵?,一個個人倒下代表著一個個生命的消逝。段云的神色卻出奇的平靜,他不由地響起了當年他剛剛離開家的時候的情形。
那時候的段云是個實打?qū)嵉墓痈鐑?,即便他并不紈绔甚至可以算很努力,但依然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兒。被搶劫,被欺騙,被迫跟著難民逃亡,甚至面臨著生命危險。他也看到了天啟人在貊族的鐵騎下的掙扎求生地慘狀。
如果一開始段云離開家人地庇護只是為了姑母和兩位表妹一時義憤,那么后來他就是真的為了所有天啟百姓的遭遇而痛苦了。權(quán)貴們可以拖家?guī)Э诘奶拥桨踩牡胤?,但是絕大多數(shù)的尋常百姓卻連逃都沒有勇氣逃,因為逃亡的路往往也代表著死亡。所以他徹底斷絕了前往江南回家的年頭,如果不能拯救天啟,那么就與之共沉淪吧。
如果是幾年前段云絕不敢想象會有這樣的一天。但是竟然真的讓他等到了,所以即便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段云對戰(zhàn)場卻也毫不畏懼,因為他早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你把紫荊關(guān)的兵馬都抽空了,就不怕拓跋贊沖進來?”段云問道。
楚凌笑道:“他要進來就進來唄,我們要守得又不是紫荊關(guān)一個地方?!?
段云微微點頭道:“確實,紫荊關(guān)與梁州其實關(guān)系并不大。而且拓跋贊現(xiàn)在只怕也沒有精力來找我們麻煩了。真正要提防的是素和明光?!碧崞鹚睾兔鞴?,楚凌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道:“表哥,你對素和明光了解有多少?”他們得到的消息,素和明光一直駐扎在梁州邊界上按兵不動,讓人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說素和明光故意怠慢避戰(zhàn)楚凌卻也不會相信的,即便是呼闌部再厲害如此明目張膽的戲弄敷衍北晉人也太過分了。若真想要對付呼闌部,北晉人即便是現(xiàn)在騰不出手來,只要扶持幾個與呼闌部有仇的部族,即便是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只怕素和明光的麻煩也不小。
段云低眉沉吟了片刻道:“非常難對付的一個人,素和明光二十出頭就掌握了呼闌部的大權(quán),當時呼闌部前任狼主剛死,呼闌部的處境十分艱難。素和金蓮那時候也才是個剛剛十歲出頭的孩子,素和明光以一己之力三次擊敗了想要趁機搶奪呼闌部地盤的人,不到十年時間,呼闌部在他手里就成為了能與勒葉部抗衡的塞外強族。而且…這個人的思路,有時候很詭異,總是喜歡出其不意。”
楚凌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個看出來了,所以…表哥你覺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段云沉吟了良久,這個問題他也一直都在想?yún)s沒什么結(jié)果。因為他也不太明白,這個時候素和明光不幫著拓跋贊盡快攻占梁州,待在邊界上按兵不動是想要干什么?
“不會是想要掉頭攻打潤州吧?”段云皺眉道。
楚凌搖搖頭道:“應該不會,此時攻打潤州有何意義?”即便是素和明光能夠在段時間內(nèi)打下潤州,但隨之而來就會面對信州,滄云城,從惠州掉頭回來的馮錚,甚至是對岸的天啟禁軍。靈蒼江潤州段并不算什么天塹,水流也還算平穩(wěn)。從前是天啟禁軍不敢渡江而不是真的不能渡江。一旦臨江城告急,對面的天啟禁軍必然不可能坐視不理。到時候素和明光只會將自己陷入天啟數(shù)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
段云點點頭,“也對,但是如果他不打算進攻梁州又不打潤州的話,他留在邊界上做什么?總不會是想要……”段云突然一頓,楚凌也豁然抬起頭眼眸。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你的意思是,素和明光想要打滄云城?”
滄云城在潤州和梁州的邊角上,素和明光確實可以從那里出發(fā)轉(zhuǎn)向西南方攻打滄云城。而現(xiàn)在滄云城也確實沒有什么兵馬駐守,只是……段云皺眉道,“那豈不是與攻打潤州沒什么區(qū)別?”益陽市陷入敵軍的包圍中。
楚凌搖頭道:“不一樣,你別忘了當年滄云城以一己之力力抗北晉大軍十多年而不倒。一旦真的讓素和明光占據(jù)了滄云城,就等于是在我們的背后楔入了一顆釘子。他隨時可以出來作亂,我們卻未必拿他有辦法。另外…滄云城對于北地的人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一旦滄云城被奪下,我方只怕會士氣大損。”
在天啟朝廷完全不作為的十幾年里,滄云城可以說是北地的天啟百姓唯一的希望。即便是那個希望遙遠到他們?nèi)ゲ涣?,但只要在那里中還是有一縷希望的。這種感覺不僅僅存在北地的百姓中,甚至是遠在江南的許多天啟同樣有這種感覺。
段云眉頭微皺,沉聲問道:“那怎么辦?咱們現(xiàn)在分不出兵力來阻攔素和明光了?!?
楚凌深吸了一口氣道:“素和明光到底是什么打算還不好說,讓人盯緊他…順便,做最壞的打算吧?!蹦抗饴督瞪较碌膽?zhàn)場,沉聲道:“至于這里,速戰(zhàn)速決!”
節(jié)奏明快地鼓聲在山谷中咚咚地響起,沒一下都仿佛是敲在了人的心上。
山下的戰(zhàn)況越發(fā)的激烈起來,黃翦見狀心知不妙,一狠心放棄了還在困戰(zhàn)中的兵馬,帶著人飛快地朝著外面沖去。這一幕,自然讓居高臨下的楚凌看了個清清楚楚。
“公主,黃翦要跑?!迸赃?,馮思北皺眉道。
楚凌對他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去吧?!?
馮思北大喜,立刻拱手稱是。一揮手帶著身后的一對人馬飛快的消失在了山林中。
“黃翦狡詐多端,投靠他的那些悍匪中也有好幾個高手。你讓馮思北一個人去,行不行?”段云問道。楚凌笑道:“思北的實力絕對是足夠了,年輕人還是要在戰(zhàn)場上實打?qū)嵉哪サZ才能成才的。虧吃多了,自然就懂了?!倍卧粕钌畹目戳怂谎鄣溃骸拔以趺从X得你從來沒有過年輕人的時候?”
楚凌扭頭,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表哥,你在說什么?我現(xiàn)在也還是很年輕啊?!?
段云無語地看著她,楚凌笑瞇瞇地道:“你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比別人聰明啊。人們一般稱之為天縱英才?!?
段云挑眉道:“你是想說,你就是這種人?”
楚凌笑道:“難道我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