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歡?!”楚凌看著躺倒在床上仿佛氣息全無的君無歡,剎那間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甚至不敢伸手去探一探他的脈搏和鼻息。依然還坐在榻上的老者卻沒有慌亂,一把將君無歡重新抓了起來,飛快點了他身上的基礎穴道,君無歡悶咳了一聲唇邊再次有鮮血溢出,但是卻讓楚凌松了口氣。至少…至少還活著。
“臭小子!快點!”老者聲音有些沙啞,旁邊的云行月也顧不得胸口還有一道血口子,手中同時扣著三枚銀針朝著君無歡身上射了過去。另一邊,肖嫣兒也是與云行月同樣的動作。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又師出同門,即便是長大之后專精的方向各有不同,這個時候卻也十分有默契的。楚凌坐在旁邊一動不動,也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三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頭兒終于收回了手長長地出了口氣,原本就蒼老的面容顯得越發(fā)蒼白了。肖嫣兒還好一些,身受重傷的云行月卻是連唇都有些發(fā)白了。
楚凌扶著君無歡躺下,握著他冰涼的人低聲問道:“前輩,君無歡怎么樣了?”
老者嘆了口氣,看了看楚凌道:“這小子運氣不好,差一點就……”見楚凌緊咬著唇角不說話,老者點了點頭,繼續(xù)道:“方才情急之中,我將他體內的寒氣逼出去了一部分??偹忝饬怂粌鏊赖奈C。卻也因此…能不能醒來,要看他的運氣了?!背栉⑽Ⅴ久?,卻也知道方才的情況沒有別的法子,確實是怪不得別人。深吸了口氣,楚凌定了定神道:“有勞前輩了,他不會有事的?!?
老者臉上的神色卻有些復雜,嘆了口氣道:“這小子能遇到你,是他的運氣。”若是尋常女子,哪里能受得了一個三天兩頭出狀況的未來夫婿,不說這小公主替徒弟做的那些事情,需要承受的壓力,就這三天兩頭要死不活的,尋常女子也早就受不了了。楚凌淡淡一笑道:“前輩謬贊了,往后君無歡還要辛苦前輩,今天前輩也累的不輕,我讓人送前輩回去休息吧?”老者擺擺手,站起身來道:“讓這個臭小子陪老夫回去就行了。嫣兒,留下來善后?!毙ゆ虄弘y得沒有調皮,認真地點頭答應下來。對此,云行月覺得十分苦逼:他還受著傷好么?老者可不管云行月是什么臉色,直接抓起他就往外面走去了。
楚凌喚來人將君無歡重新送回自己的院子里,所幸兩個院子只是一墻之隔這里都要被打爛了自然不能住了。肖嫣兒安頓好了君無歡,看到楚凌坐在一邊出神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慰道:“阿凌姐姐,別擔心。至少…眼下也不算最壞的結果?!弊顗牡慕Y果是在療傷失敗的那一瞬間,君無歡就會直接被凍死。
楚凌勉強笑了笑,看著肖嫣兒問道:“要怎么樣他才能醒來?”
肖嫣兒想了想,道:“其實現(xiàn)在外力對師兄來說已經沒用了,所幸冰晶石的寒氣大半都已經消化了,還有一部分被大師伯直接逼出體外了。剩下的小部分只能靠師兄自己消磨,等冰晶石完全被他的內力消磨殆盡了,他自然就會醒來。如果師兄醒了,他的身體也會有一個時間相對穩(wěn)定,所以這次療傷其實…勉強也算是成功了。就是,以后師兄的內力會越發(fā)的冰冷,包括體溫也會比常人冷一些。這些大概就只能看師父能不能找到傳說中的凌雪草了。傳說凌雪草雖然生于極寒之處,但本身確極其溫和。到時候,師兄應該就能完全好起來了?!钡切ゆ虄簩δ撬^的傳說其實是存疑的,就算真的有凌雪草,凌雪草的效用又真的如他們所以為的嗎?要知道,那并不是正統(tǒng)醫(yī)典中的記載,而是師父和大師伯根據(jù)一些雜書野史推測出來的。
楚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安頓好了君無歡,楚凌走出房間白鷺和雪鳶等人都在外面等著。
“屬下保護不力,請公主降罪?!?
楚凌輕嘆了口氣,伸手將兩人拉了起來,道:“百里輕鴻的實力就是我也比不過,怎么能怪你們。你們都傷得不輕,可讓御醫(yī)看過了?”白鷺和雪鳶很是愧疚,若不是她們實力不濟,怎么會害的公子療傷功虧一簣?
“公主,我們……”
楚凌抬手阻止了雪鳶的話,“幸好你機敏去找了馮錚過來,這次的事情不怪你們。先下去讓御醫(yī)看看,好好休息?!眱扇艘姵枰彩菨M臉疲憊,當下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雙雙點頭稱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來人!”楚凌沉聲道。
“公主?!币粋€黑衣男子出現(xiàn)在跟前,拱手道。
楚凌問道:“百里輕鴻和馮錚在哪里?”
黑衣男子道:“啟稟公主,百里輕鴻往城東逃走,馮將軍追上去了?!背椟c點頭,道:“讓人守好這個院子里,派人傳信給余泛舟,不管他在做什么,讓他立刻回來守著這里?!?
“是,公主!”
馮錚一路追著百里輕鴻一直追到了城外,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但是城門卻并沒有如往日一般按時開啟。但是對于他們這樣的高手來說,城門開不開也并不影響他們進出。百里輕鴻的臉色蒼白的可怕,方才被君無歡體內突然迸出的陰寒勁氣所傷,不僅是外傷,一瞬間他整個五臟六腑都仿佛被凍住了一般。雖然只是一瞬間,百里輕鴻很快就運轉內力逼散了寒氣,但是他心里清楚依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馮錚這一晚上也是經過了無數(shù)的廝殺,渾身上下血氣沖天,整個人看上去宛如煞神。
“百里輕鴻。”馮錚看著落在不遠處的挺拔男子,開口對他說了今天的一句話。
百里輕鴻的身形一頓,到底沒有再繼續(xù)往前而是停了下來轉身面對馮錚。馮錚的年紀比百里輕鴻大了十多歲,但是出名的卻比百里輕鴻晚得多。當年在上京,百里輕鴻已經是名揚天下的少年名將的時候,馮錚還只是禁軍中一個武功高強的尋常小將領。然而世事難料,十多年后,馮錚成為了天啟武將之首,而曾經的少年名將卻成為了叛國之人,敵國駙馬。
百里輕鴻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微微皺眉,遲疑了一下方才道:“殿前司都指揮使馮錚?”
馮錚打量著百里輕鴻,有些遺憾地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百里輕鴻臉上寒意更甚,漠然道:“領教馮將軍高招。”
馮錚眼眸微沉,沉聲道:“百里輕鴻,你本名門之后,只要回心轉意,想必陛下會從輕發(fā)落的?!卑倮镙p鴻冷笑一聲,道:“回心轉意?當年若非他昏聵無能,棄城而逃…會有今日?永嘉帝他憑什么發(fā)落我?”馮錚皺眉道:“你難道不替百里家想想?你可知道,百里家因為你……”
“百里家…已經沒了。”百里輕鴻冷聲道。
馮錚想起百里家的事情,也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提起手中劍道:“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將你留下了。百里公子,當年的事孰是孰非我不知道,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卑倮镙p鴻也不再說話,手中長劍一挺朝著馮錚刺了過去。寂靜的官道上沒有半個人影,兩人便在官道中央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
以實力論,馮錚和百里輕鴻應當是在伯仲之間。但是百里輕鴻受了內傷,先前與楚凌纏斗也消耗了不少力氣。馮錚雖然同樣也經歷了一晚上的廝殺卻沒有受什么傷。一開始兩人還能大的旗鼓相當,時間久了百里輕鴻的內傷卻似乎越發(fā)的厲害了,竟?jié)u漸地開始落了下方。
眼看著百里輕鴻將要落敗,一支羽箭嗖地從遠處射了過來。馮錚聞聲連忙側身避開,卻被百里輕鴻趁機一掌拍在了胸口。馮錚連退了七八步終于站定,就聽到羽箭破空呼嘯而來。一道人影閃過擋在了馮錚跟前,只聽一陣叮叮當當?shù)穆曇?,羽箭被揮落到了地上,馮錚被人拉著閃到了一邊。
“公主?”馮錚有些驚訝地看向突然出現(xiàn)的楚凌。
楚凌手提流月刀,神色冰冷地看著捂著胸口單手撐著劍的百里輕鴻。目光又慢慢掃過地上的羽箭,冷笑一聲道:“駙馬好大的膽子,連貊族的神箭手也敢?guī)胛姨靻??!?
百里輕鴻沉默不語。
不遠處一群人朝著這邊圍了過來,為首卻是一個女子……拓跋明珠。
楚凌皺了皺眉,她著實是有些厭煩看到這兩口子。一個為了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跟犯病了一樣不擇手段,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又當又立還仿佛全天下都委屈了他一樣。偏偏這兩個人還特別喜歡在人前秀恩愛,簡直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要瞎。
“本宮該叫你武安郡主還是神佑公主?”拓跋明珠走到百里輕鴻身邊,伸手扶著他方才看向楚凌有些高傲地問道。
楚凌嗤笑一聲,挑眉道:“陵川公主,若是放心不下就把人系在你的腰上別放出來。你這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的作態(tài),實在是讓人…嘖,可憐呢。”
拓跋明珠臉色微變,冷聲道:“曲笙,你敢嘲笑本公主!”
楚凌道:“嘲笑你怎么了?誰還不是個公主呢。帶著這么多人的跑到天啟來,若是讓你全須全尾的回去了,本宮的面子往哪兒擱?”
拓跋明珠不屑地笑道:“曲笙,你看清楚了,現(xiàn)在是我們人多?!?
楚凌眨了眨眼睛,“跟我比人多?你沒腦殘吧?這里可是平京?!本退闶前哑骄┧械孽鲎迦撕图氉鞫祭鰜?,也不可能比得過神佑公主吧?楚凌話音剛落,就看到路的盡頭一對人馬正策馬飛快地朝著這邊奔來。只看了一眼拓跋明珠就變了臉色,拉著百里輕鴻沉聲道:“我們走!”
百里輕鴻看了楚凌一眼,沒有反對地被拓跋明珠拉走了。
跟在拓跋明珠身邊的神箭手斷后,直到兩人都上馬離去方才慢慢后退卻始終沒有將弓箭收回。
“曲笙,你看看本公主到底能不能全須全尾的離開天啟!”遠處傳來拓跋明珠得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