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今年已經(jīng)五十出頭,是侍衛(wèi)親軍馬軍司都指揮使,位列三衙之一,在武將之中地位僅在馮錚之下,與步軍司都指揮使宋邑以及殿前司兩位副使并列。雖然也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但是羅彬并不因此覺得高興。比起才四十出頭的馮錚和剛剛三十不久前調離禁軍的蕭艨,甚至是剛剛四十歲的宋邑,他的年紀都太大了。上面還有幾位殿前司副使在,羅彬這輩子幾乎都沒有什么機會在更近一步成為天啟最高的將軍了。
羅彬并不覺得自己比馮錚差在哪里,但是在所有武將中永嘉帝卻只肯真正信任馮錚。因此,時間久了羅彬便自以為得出了結論,馮錚之所以能比他更進一步純粹是因為他得寵而已。但是既然無法得到永嘉帝的寵信,只要有機會羅彬自然也不介意換一個陛下來效忠。天啟忠心耿耿的臣子確實是不少,但是卻也不乏想法奇葩一些的存在。而羅彬正是其中之一。
羅府大堂里,此時的氣氛有些凝重。大堂外面早就已經(jīng)被兵馬包圍了,馮錚臉色慘白地跌坐在椅子里,看著羅彬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
“羅兄,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們應邀來參加羅母的壽辰,因為不是整壽所以羅彬并沒有大辦只邀請了幾個相熟的將領。卻沒有人想到,這位平時總是笑臉迎人,跟誰關系都十分不錯的羅兄竟然在酒里下藥!馮錚還算客氣的,脾氣暴躁一些的直接就開罵了,“姓羅的,你想干什么?有本事跟爺面對面的打一場,爺把你打得滿地找……”
“啪!”羅彬狠狠的一個耳光已經(jīng)甩了過去,叫罵的將領臉上立刻紅了一片,片刻后吐出了一口血里面竟然還裹著一顆牙,可見羅彬這一耳光打得有多么的用力。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羅彬自然知道這一耳光下去是真的將人給得罪死了,不過他并不在意,只是冷笑了一聲。到了這個地步,這屋子里的人都得死,他還怕得罪誰不成?,“繼續(xù)罵啊,老子早就想打你了。回頭就把你這條舌頭割下來下酒!”看到羅彬臉上猙獰的笑容,眾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是無法善了了。最重要的是…今天他們的小命只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馮錚的聲音有些沙啞,“羅兄,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雖然楚凌總是說馮錚御下無方,但是馮錚也不傻,看到外面那些禁軍士兵哪里還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竟然不知道羅彬是什么時候跟安信郡王混在一起的。他們這些武夫,參與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有什么好處?最后得利的還是那些文人,他們不過是被扔出去做擋箭牌和替死鬼罷了。
羅彬冷笑道:“我什么要這樣做?你不知道么?馮錚,你今年才多大?你當上殿前司都指揮使的時候才幾歲?我今年多大了?”
馮錚愣了愣,“就為了這個?”羅彬道:“你是不是以為,你能走到今天全靠你能力出眾心安理得?哼!我來告訴你,你之所以比我走得遠,爬的比我高,不過是因為陛下更寵信你而已!你有什么功績憑什么事事壓我一頭?你不是總說我救過你的命么?好了,現(xiàn)在到了我需要你還這條命的時候,你就乖乖的把你的命還給我吧。”
馮錚想過很多理由,但是卻沒有想到羅彬竟然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氣。他自認自己確實沒有多大的豐功偉績,能夠走到今天也確實算得上是陛下看重。但是這竟然也足以讓他恨自己入骨?
“姓羅的,你的臉是有多大???你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還多虧了馮將軍提攜,就憑你那點本事,你以為有幾個人服你?”有人忍不住,冷聲道。
羅彬臉色頓時大變,猛然扭頭看向說話的人,好一會兒方才冷笑一聲道:“盡管嘴硬吧,希望你一會兒還能嘴硬得起來!”
“羅彬,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謀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的老母妻兒想一想!”馮錚道。羅彬不以為然,道:“現(xiàn)在整個平京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你有空廢話還是想想自己怎么活命吧。馮錚,你今天死定了!”其他將領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可以算得上是眼下掌握著京城絕大多數(shù)兵權的將領了,他們如今在這里被人給一鍋端了,外面只怕早就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
看到他們的表情,羅彬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樣?想通了么?想通了就將兵權教出來,我會在王爺面前替你們求情的。不過,如果你們誰愿意現(xiàn)在殺了馮錚,我便立刻放了你們,并且也會在王爺跟前為你們請功的?!?
“呸!癡心妄想!”
“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跟你們這些玩意兒同流合污的!”
“老夫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亂臣賊子!”
“你們!”羅彬大怒,咬牙道:“你們給我等著!來人,給我搜身!我就不信了這么重要的東西會找不到!”
“你敢?!”
“哼!”羅彬冷笑一聲,“你看我敢不敢?!?
“咦?不是說祝壽么?怎么還弄得劍拔弩張了?”一個清越的聲音帶著三分笑意從外面?zhèn)鱽?,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原本有些嘈雜的大廳里。羅彬臉色頓時一變,坐在一邊的馮錚神色卻是一喜,“神佑公主?!”他們是見識過神佑公主的實力的,自然也知道她確實是有能力在這個時候闖入羅府。
羅彬連連后退了數(shù)步,伸手拔出自己隨身地佩刀護在胸前方才看向大堂外邊。淡淡的火光下楚凌穿著一身紅衣站在院子里越過大門含笑看向羅彬,她纖細的手指正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手中的流月刀。楚凌身后,跟著幾個人。其中三個在場的人都是認識的,黎澹和玉家六公子,還有馮錚的嫡長子馮思北。
桓毓饒有興致地摸著下巴看著大廳里,笑道:“喲,馮將軍,這怎么怎么了?”
馮錚有些無奈地苦笑,馮思北卻有些按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就想要往里面闖,卻被楚凌伸手按住了肩頭。楚凌淡淡笑道:“稍安勿躁?!?
馮思北看了一眼他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是,公主?!瘪T錚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自己兒子了,這個時候突然見到了不由感到有些怪異的同時也難免有幾分歡喜。
“神佑公主!”羅彬咬牙道。
楚凌點點頭,漫不經(jīng)心地道:“聽說羅老夫人今日壽宴,本宮特來道賀。羅將軍擺出這個陣仗歡迎本宮,是什么意思?”到了這個地步,羅彬自然不會傻到相信楚凌什么都不知道。冷笑道:“公主,你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留下來吧?!绷_彬并不十分緊張,神佑公主是厲害,但個人的能力總歸是有限。神佑公主再厲害還能對抗千軍萬馬不成?
楚凌淡定地點頭道:“本宮也有這個意思?!闭f罷,竟然當真漫步朝著大廳走了進來。
“站住,不許進來!”羅彬一驚,立刻吼道。楚凌微微挑眉,道:“羅將軍,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羅彬冷笑道:“待客之道?既然公主是做客的,那就應該客隨主便!來人,拿下!”
院子里的禁軍都是羅彬的親信,當下也不管羅彬讓他們拿下的是堂堂公主朝著楚凌四人圍了過來。他們連這些禁軍將領都抓了,再多一個公主也沒什么。
桓毓公子一揮手中的折扇,沒好氣地道:“說來說去還是要打,那方才廢話干什么?”楚凌輕笑一聲,手中流月刀轉了個圈兒挽出一朵絢麗的銀花道:“打歸打,說歸說,萬一說動了不就不用打了。”她嘴里說著不用打了,手中的流月刀卻已經(jīng)帶出了一朵殷紅的血花。桓毓也毫不客氣地揮動折扇迎上了撲上來的禁軍。馮思北同樣不甘示弱,倒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黎澹被跟著來的人保護在中間,顯得有些無措。他雖然聰明,但是這樣的混戰(zhàn)確實平生頭一回遇到,著實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甚至有些不太明白,公主為什么要帶他來這里,他又完全幫不上什么忙。
羅彬站在大廳里看著外面的一片混戰(zhàn),臉上盡是冷笑。
什么神佑公主?不過是個行事沖動自以為是的蠢貨罷了。帶著這么幾個人就想要闖他的府邸,果然女人就是女人!
“拿下神佑公主,王爺和本將軍都有重賞!”羅彬沉聲道。話音未落,院子里的廝殺就變得更加激烈起來了。
“爹!”比起楚凌和桓毓,父親受制于人的馮思北自然要更加急切一些。他不顧一切地想要往里面沖,只是還沒有走出幾步就被人給擋了回來。擋在他前面的是好幾十個禁軍,他哪里能輕易沖的過去?頓時氣得不輕,手下也越發(fā)的用力起來了。楚凌伸手一把將險些被人給砍了的馮思北拎了回來,沒好氣地道:“你在干什么?我?guī)氵^來不是讓你來搗亂的。”
馮思北有些汗顏,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急躁,“可是我爹……”楚凌慢悠悠地道:“放心,不到最后羅彬不會殺你爹地?!?
“為…為什么?”馮思北有些不太相信,羅彬連謀反都能做得出來,殺了他爹還不是順手一刀砍了的事情。楚凌道:“因為殺了你爹,他也得死。”
馮思北有些不解,但是不知為什么聽到神佑公主這么說他竟然就真的相信了。當下不再多說。提起手中的長劍便朝著敵人沖了過去,他年輕氣盛又是出身將門雖然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殺人竟然也半點都不害怕,跟人對敵也是絲毫不見手軟。馮思北不手軟,站在一邊看著的黎澹卻有些腿軟了。他被幾個人護在中間并沒有經(jīng)歷什么危險,但是地上卻已經(jīng)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人了。黎澹這輩子大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尸體和淋漓的鮮血,跟前些天在宮門口看到神佑公主殺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一個護衛(wèi)將一把刀塞進了黎澹手中,黎澹有些怔愣,“這是做什么?”
護衛(wèi)道:“太亂了,黎公子拿著防身吧?!?
黎澹想說不需要,但是很快又想起了先前自己主動請求去神佑軍中的初衷。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要上戰(zhàn)場么?若是連這種場面都不敢面對,他還上什么戰(zhàn)場?想到此處,黎澹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刀。
一陣腳步聲從外面?zhèn)鱽?,很快又有一群禁軍沖了進來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不同的是,這些禁軍手中拿的不是刀劍兵器,而是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