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能想到到,正道宗門中,威名赫赫的干元先生,竟然會是這種下場?
不過,有四位修為絕不遜色于他的真人級高手,不顧身分的夾擊并偷襲,以有心算無心,這種結(jié)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想著,那處忽又傳來鏗鏘的劍鳴聲,李珣心中一震,視界上忽地便烙上一線刺目的紫芒。
還沒等他回神,半空中,純陽劍氣縱橫交錯,成百上千的氣芒凝成一團刺目的劍芒球,劃空而至,正中……惕無咎面門!
顧顰兒!
李珣驚訝的呼聲未落,水蝶蘭便猛地擊掌道:好計較!
兩人離得遠,看不清惕無咎臉上會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但下一刻,天空中光芒大放,惕無咎的身體便像是被內(nèi)燃的烈火卷噬,轉(zhuǎn)眼間化為一團灰燼。
這樣一位真人級的修士,化體成灰,所燃放的元氣何其驚人?附在他身上的鬼影發(fā)出一聲如猿啼般的驚嘯,身形再度被彈開。
有人退便有人進,鬼影被彈開的瞬間,人影閃動,從不同的方向,向惕無咎燃身處電射而來。
顧顰兒在惕無咎化灰之處止住身形,紫陽神劍橫空一震,千百劍氣便如陽光般四面揮灑,無所不至。
任四面迫近的人影如何了得,在這樣鋒銳無匹的劍氣下,也要窒上一窒。
就在這一窒的空檔,惕無咎化灰處,一道清氣沖天飛起,化為一條跨空長虹,向西北方飛射而去。
與之同時,顧顰兒尖嘯一聲,真息貫注之下,紫陽神劍便如同燃燒了一般,化為一把紫紅色的火炬,在虛空中狂舞。
先是劈剝的空氣爆裂微響,緊接著,以顧顰兒為中心,方圓十里的大氣溫度猛然拔高了好幾個層次,最終轟然起爆,深紫色的火光從虛空開裂的縫隙中噴發(fā)出來,席卷天地。
十里叢林,立成火海。
紅蓮劫!原來你小相好修的是這種法訣,怪不得以陰柔之體,催發(fā)至陽之氣……不過,她可是拚命了!
水蝶蘭這話中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李珣卻沒時間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空,心情復(fù)雜微妙得很。
不出任何人的預(yù)料,如此剛猛的絕技,不可能持續(xù)太長時間,尤其那些被顧顰兒強行壓制的家伙,每一個都是惕無咎那種級數(shù)的,不需要太過認真,只是本能地真息反震,便能讓那個不自量力的小姑娘吃盡苦頭。
轉(zhuǎn)眼間,火云崩散,但也就是這轉(zhuǎn)眼的工夫,清光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恍若從未出現(xiàn)過。
李珣看得明白,這是顧顰兒用類似于玄門的兵解之術(shù),幫助惕無咎擺脫了神形俱滅的可怕結(jié)局。
那一閃而逝的青光,應(yīng)該是惕無咎的元神之類了。
虛空中三個人影同時現(xiàn)身,李珣在遠方遙遙一望,忍不住輕抽一口涼氣:飛天猿魔、腐骨童子、齊勿生!他們……
在這一刻,李珣想到的,卻是與此間情形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那是五日前,未解問題的延續(xù)。
他當(dāng)時還對林無憂保蕭重子的做法感到無法理解,現(xiàn)在,卻是再明白不過。
調(diào)虎離山!這是調(diào)虎離山!
最簡單的計策,卻因為極貴重的餌食,而達成了相當(dāng)不俗的效果。毫無疑問,散修盟會在沉寂了十年之后,再一次拿出了大手筆。
看看在場的宗門:天妖劍宗、魅魔宗、毒隱宗、冥王宗,這些宗門的勢力范圍,均是在西北、西南一帶,由北至南,幾乎占據(jù)了通玄界西部的三分之二。
眼下,這些宗門的二號、三號人物都已經(jīng)駕臨,而此時,只是林無憂所謂一月之約的三分之一的時間不到。
可想而知,如果此間局勢混亂,一時不得解脫,各宗恐怕還要再次調(diào)派人手增援。若是散修盟會藉此機會,從無回境
殺出,一路向南,以他們強大的實力,又有誰能阻擋?
只是,這么做,有什么意義?搶占地盤當(dāng)山大王嗎?為了這個,與整個通玄界為敵?是玉散人瘋了,還是這個世道瘋了?
說實話,如果李珣力所能及,他倒很愿意幫上一把,看看散修盟會此計劃的結(jié)局如何。
只可惜,現(xiàn)在一切要以保護自己的性命為前提,所謂的一月之約,權(quán)當(dāng)放屁好了!
你那小相好完了!
水蝶蘭神情凝重,本來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也淡了許多。
眼下這三個家伙,若在她全盛時期,便是一起上她也不懼,然而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其中任何一人,只要動動手指頭,她便抵擋不住。
趁他們的注意力沒有轉(zhuǎn)過來,快走!
水蝶蘭招呼了一聲,卻看到李珣依然望向天空,與平日的反應(yīng)大異。她怔了一下,繼而便笑道:怎么,不忍心了?
李珣終于回過頭來,冷冷一笑,也不多說,轉(zhuǎn)身便走。
水蝶蘭低低一笑,正要跟上,忽又一停:等一下……
李珣聞聲回頭,眼角處卻忽地一亮。一道粉紅的光霧在昏暗的天空中迅速地擴散開來,分外耀眼。
光霧所至之處,三個真人級的修士都有些忌憚,不約而同地后退了些許。便在這一退之間,一個身影穿行而入,倏乎間便悄然無聲地欺到了顧顰兒近前。
顧顰兒舉劍便刺,但此時她已是強弩之末,過手只一合,紫陽神劍便給卸了下來。
那身影紗袖一拂,夜空便似開了朵淡粉色的小花,在這妖異的氣芒襯托之下,顧顰兒身子一軟,直墜下去,被那人輕松摟在懷中,卻已是人事不知。
她是……
**妃子!你那小相好運氣不錯,近來怕是想死都難!
好,還有極樂宗!
一語之后,李珣臉上陰沉如水,水蝶蘭咯咯一笑,越發(fā)地開心起來,扯著他向后退去。
但很快的,水蝶蘭便笑不出來了。
天空中,那最先偷襲惕無咎的魅魔宗大佬,飛天猿魔,以他尖銳刺耳的嗓音轟然傳聲:魅魔宗、天妖劍宗、毒隱宗、冥王宗、極樂宗五宗弟子聽令,妖雷古剎方圓千里,有擅入者驅(qū)逐,有反抗者立誅!
稍頓了頓,他又繼續(xù)發(fā)嘯:蕭重子,你若現(xiàn)在將云霧石交上,我等可以以五宗信譽,保你不死,并使你任擇一宗,修習(xí)無上法門。若半個時辰后,你仍心存僥幸,那么一旦落入我等之手,必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音波透天入地,無所不至,而在數(shù)里之外,李珣與水蝶蘭的臉色,更變得無比僵冷。
尖銳的聲波刺得人耳膜生疼,但更要命的是,隨著飛天猿魔的呼嘯,周圍密林中,升起了上百處不俗的氣機反應(yīng),顯然是這五宗弟子所在。
李珣他們周遭不過兩三里之地,便有了十余處!
地下!
李珣當(dāng)機立斷,反扯著水蝶蘭,施展土遁之術(shù),撞入了地下。
水蝶蘭本還有些奇怪,但當(dāng)她嗅到地下那濃郁的水氣,便知道李珣打的是什么算盤。
哦,要學(xué)蕭重子那死鬼游暗河?水蝶蘭輕嗤一聲:你可沒有他那股子熟悉勁兒,瞎逛嗎?
話音未落,兩人便撞入了土層之下奔涌的暗河中。
地下河的水流量出奇的大,兩人被水流一沖,剎那間便去了數(shù)百尺遠。
偏在這時,李珣又低叫一聲:這邊!
隨著他的呼聲,兩人踩著水,在密如蛛網(wǎng)的河道中轉(zhuǎn)了三四個彎。此時,腳下的暗流顯然已平緩許多,水蝶蘭目光瞥過去,在這沒有天光的地方,以她的眼力,也只能見到李珣大概的輪廓。
耶,你挺懂嘛!
嗯,懂一些!
李珣輕描淡寫地說話,但這其中的原因,卻不是這么平淡了。
自從他悟到這東南林海水火相濟的大勢之后,便依照妖雷古剎的封禁布局,推演其中的種種變化。
幾日來見縫插針,總是略有所得。
水蝶蘭所說的瞎逛,可真是冤枉他了。
不過李珣暫時還不想讓水蝶蘭知道此事,應(yīng)付過去后,他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也怪了,我在這邊東躲**,是孤立無援。
水仙子明明還有同門,怎么還和我一樣狼狽?
水蝶蘭輕笑一聲:同門?嘻,我的人緣可不太好呢!這種樣子回去,一定會吃大虧!還有,你也聽到那飛天猴兒的話了,你覺得蝕神他們,還能在這叢林中待下去嗎?
這倒是……李珣隨口應(yīng)了一聲,旋又困惑道:只是,他們是怎么攪和在一起的?
這個他們,自然是指魅魔宗等。
結(jié)盟唄!賀參死前倒是探得了這個消息……水蝶蘭三兩語將所知的情報一說,李珣也為之恍然。
羅老妖真是大手筆!這五宗結(jié)盟,實力可說是空前強大,足以同散修盟會相抗衡,而不落下風(fēng)!
李珣也想起來,當(dāng)年散修盟會成立之時,正是這幾個宗門先后表態(tài)支持??磥碓谀莻€時候,他們之間便有了相當(dāng)密切的聯(lián)系了。
只是,聯(lián)想到林無憂那小妖精的算計,李珣覺得,散修盟會與這五宗聯(lián)盟之間的關(guān)系,大概已經(jīng)走出蜜月期了吧……
這些個念頭在他腦中稍一打轉(zhuǎn),便沉了底。
他沒時間去推演時局,畢竟現(xiàn)在最重要的,便是在這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中活下去!而為了活下去,又怎能不解決同伴之間波詭云譎的微妙關(guān)系呢?
想到這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漆黑不見五指的地下,并不能阻擋他的夜眼,當(dāng)然水蝶蘭亦如此。
兩人目光相對,看到的依然是深深的戒備,還有隱藏得更深的層層殺機。
這樣下去不行!
毫無疑問,大家都是聰明人。
但聰明人的問題就出在這里,一方面,他們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同心協(xié)力,一致對外抗敵;但另一方面,他們也從來不會放過可以致對方死命的良機。
其中甚至沒有可以緩解的余地!
只因為他們實在知道了太多對方的隱秘,一旦各自分飛,毫無疑問,就將成為對方最可怕的威脅。
這是一個死結(jié)!
李珣心中忽地一動,前幾日他留在古剎中的感應(yīng)機關(guān)被激發(fā)了。也正是因為這個,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心中一轉(zhuǎn),他便轉(zhuǎn)臉道:他們在破解古剎封禁!
水蝶蘭明顯驚了一下,不過,她很聰明地沒問你怎么知道這類的蠢話,而是問出一個最實際的問題:還要多長時間?
天知道?不過,若是與我的修為差不多,又從頭推演……約二十個時辰吧!李珣按照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估計了一下,末了又補充一句:他們所知比我詳實許多,時間恐怕要再減上一些……呃,等一下!
李珣揮手止住水蝶蘭即將開口的話音,閉目細細感應(yīng)。
毫無疑問,他們現(xiàn)在與妖雷古剎的直線距離并不太遠,否則氣機的變動不會如此清晰。
最糟糕的那種情況!李珣嘿然一笑:高手!
水蝶蘭又瞥了他一眼,奇道: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有嗎?李珣嘴上說著,心中卻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引起了水蝶蘭的疑心。
不過他心中自有計較,也不多說,一笑之后,又引著水蝶蘭在河道中轉(zhuǎn)了幾圈。
兩人不太走運,可能是蕭重子的慣用伎倆被看穿,五宗聯(lián)盟的修士倒有小半學(xué)他們鉆了下來。
任李珣如何熟悉水道分布,也不免打了幾場遭遇戰(zhàn),這才體現(xiàn)出二人合作的好處。即使都是有傷在身,但二人配合有如天成,在黑暗中此進彼退,硬是沖開了一個缺口,鉆入一條湍急的激流中。
在李珣的示意下,二人屏住氣息,順?biāo)h流,中間再轉(zhuǎn)過兩個彎道,不過半炷香的工夫,出口在望。
激湍的水流將兩人沖出狹小的河道,只不過外面卻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湖水。
雖然不見天光,但這里的水清澈極了,以至于連魚兒都少見。而且,這處水域顯然也是頗深的,在突然出現(xiàn)的巨大水壓下,兩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
周圍的湖水中很快浮起了道道血線,又在水流的作用下或分或散,兩人的血液就在這種情形下交織在一起,那感覺是說不出的奇妙。
水蝶蘭眸光微變,再一揮袖,這漂流的血絲便盡數(shù)收起。
李珣一眼掃過,暗贊這女妖謹慎過人。如此,已將后方追兵所能捕捉的信息降到了最低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