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傅的話,意思就是在告訴我,他肯收下我了。,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在整了我一番后,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當(dāng)時心里的感受也是有點奇怪的,一來我慶幸武師傅真的肯收下我了,二來,覺得這一切似乎是在讓我自己越走越遠(yuǎn)。不過之前武師傅露了兩手,讓我心里非常欽佩。先前他讓“鬼”狠狠推到了我,雖然讓我很害怕,但是我心里也并沒用百分之百相信那真的是鬼,也許是什么特別的小把戲也說不定。于是我按照武師傅說的那樣,倒上一杯茶,然后在他面前跪下,雙手把茶杯舉過頭頂,然后低著頭望著他的膝蓋,對他說,師傅請喝茶。
武師傅接過茶,然后喝下。他似笑非笑的對我說,現(xiàn)在叫師傅,還為時過早。不過你愿意這么喊,那就這么喊吧。我問他說,為什么為時過早啊,你不是說了收我當(dāng)徒弟的嗎?武師傅說,現(xiàn)在這道茶,不是拜師茶,而是認(rèn)師茶,這是你我的第一道緣分,你在那么多人當(dāng)中挑選了我,我也選擇了你,這是咱倆的第一層緣分,叫做認(rèn)識。所以你此刻只能算是認(rèn)我做師傅,我可以帶你入門,但是最終的拜師,那是要祖師爺見證才行的。
我問武師傅,祖師爺是誰?他在這里嗎?武師傅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托起我的手肘,然后把我扶了起來,讓我坐下,接著對我說,你剛剛燒紙的那地方,擺了個神像,那就是我們的祖師爺。我說師傅那個神像看上去都破舊到不行了啊還掉漆很嚴(yán)重,我看不出來那是誰啊。武師傅說,等到你真正入師,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詣凡啊,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在激你,故意這么做的,希望你不要心里帶著怨恨。算是你跟著我的第一個考驗吧。
武師傅的這一聲“詣凡”,喊得我心里暖洋洋的。很少有人這么喊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老師和同學(xué)都叫我的全名,因為只喊名顯得有些親昵,而他們和我還沒熟識到這樣的程度。在家人面前,他們大多也是叫全名或者小名,而我的小名并不是詣凡。所以我突然在他鄉(xiāng)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對武師傅的好感倍增,之前那些不愉快,在我心里也漸漸消失了。武師傅說,幸虧我激了你一下,你才把你最真實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而不是虛偽的唯唯諾諾,假若你真是為了拜入門下而假裝迎合我的話,我是絕對不可能收下你的。你這個人,看得出來很性情,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做什么,這也許是你最大的優(yōu)點,但也可能成為你最致命的一個弱點。武師傅說,和自己人,你必須以誠相待,但是那不代表你不能擁有自己的秘密。和外邊的人尤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你犯不著肝膽相照,因為你只有把這些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劃分清楚,你才能夠不被別人所瓊,不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武師傅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聽上去還是有點深奧,不過我想我有的是時間來琢磨。武師傅拿起桌上那個綠色封皮的好像書一樣的東西,但是當(dāng)他拿起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小冊子。他對我說,這個小冊子,記錄了我們這一門全部的弟子。其中那些用黑筆畫框的,表示已經(jīng)死了,用紅筆在名字邊上畫圈的,就是正式入門的人,而那些被一豎劃掉名字的人,就是認(rèn)過師,但是沒能最終入門的人。而現(xiàn)在我要把你的名字寫上,能否在自己的名字邊上畫上一個紅色的小圓圈,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武師傅說,在正式入師之前,我的本領(lǐng)我一點都不會教給你,但是我這里有很多書,有的是本門的典籍,有的是我和我前輩的筆記,你都可以讀,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你但凡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盡可以問我,我會給你做出解答。不止是書上的東西,包括你自己想到的,感受到的,都可以問我,三個月以后,我們會來一次考校,假如你能夠通過,說明你我緣分未盡,那么我就正式讓你入師,讓祖師爺見證。
這一切,很像是金庸先生武俠小說里的那樣。在我們那樣的時代,那天在我身上發(fā)生的所有事,就好像是把我?guī)У搅艘粋€戲謔的世界里,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武師傅比起電視里那些收徒的人,低調(diào)沉穩(wěn)了許多,也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他一直在跟我強調(diào),能不能堅持到最后,靠的并非是我的本事,而是緣分。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相信緣分,武師傅也曾告訴我說,任何兩個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也許就能通過一個或者幾個人,而建立這樣的緣分,就如同我和他之前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八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卻因為機(jī)緣的巧合,我沒有選擇的上了那趟火車,因此而認(rèn)識了瞎子師徒,接著才會認(rèn)識武師傅。而對于武師傅而,假若自己不曾認(rèn)識瞎子,而瞎子沒有和我坐同一趟火車的話,他也不會認(rèn)識我一樣。武師傅說,這就是緣分,有些人,如路人,盡管檫身而過,卻不會記得他的樣子,但是誰又能保證,在今后的某個時間里,你們會否以另外的方式重逢呢?只不過你們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曾經(jīng)見過對方,如此而已。
在武師傅所謂的“認(rèn)師”結(jié)束以后,他就幫忙提著我的包包,帶我進(jìn)屋。他說,這三個月的時間里,我可以和他同吃同住,反正房間有的是,但是如果三個月以后我沒能夠順利入師,那么這三個月來的食宿費,會按照每天1塊錢還給他。我當(dāng)時心想這老家伙還真是摳門,我身上可沒那么多錢,所以我還是得爭取入師的為是,否則來一趟昆明,沒掙到錢也就算了,還欠一屁股債,那可就不劃算了。武師傅帶著我參觀房子,在進(jìn)入門廳的石階處,我注意到腳底下的地面上和頭頂上的雨臺上,平行的嵌入了兩面械子。也就是說,我低頭可以看見腳下的鏡子反射到頂上的鏡子,然后再看到我自己的頭頂,而我抬頭看頂上的鏡子,同樣可以經(jīng)過反射后,看到我自己的腳。這有違于我之前所了解的物理常識,但卻給了我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而自從我知道這地方有鏡子以后,我每天都在盼望有穿裙子的姑娘,來師傅家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