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的時候,我經(jīng)過一個朋友的介紹,和一對年輕的夫婦見面。說是年輕,但是還是比我大了幾歲,那一年,我27歲,而那對夫妻則是3歲上下。
跟他們見面的地方在如今渝北區(qū)回興鎮(zhèn)工業(yè)園區(qū)附近,那是一片剛剛開發(fā)時間不算長的地區(qū),雖然人口還是挺多的,但是大多數(shù)都是被占了土地的拆遷戶,我很少走到那個方向去,即便是有時候去機場,也不會刻意從那個地方經(jīng)過。那一帶并沒用什么類似肯德基麥當勞之類的快餐店,于是這不得不讓我和他們約在茶樓見面,這樣也好,我是個不喝咖啡的人,喝茶,也顯得老道。
省去了一些無謂的寒暄,因為我知道可能很快我們彼此將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于是也就省去了成為朋友的必要。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把工作和生活徹底的分開,人活得也夠干凈,而那一年,作為一個未婚且無偶的**絲,我自認為這一點還是做得相當?shù)轿坏?。所以見面坐下后,也就是簡單招呼了幾句,點了茶,由于不知道是誰請客,所以也沒叫很貴的那種。
男人姓賴,女人姓趙,他們倆起初肯定也比我更尷尬,因為找到我了一般就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倆對望一眼后,男人先開口問我說,師傅,請問您真能對付那些玩意嗎?我告訴他我不敢保證,但是我會盡力。他跟我說什么他們夫妻倆都是老實本分的人,無論公私上都沒有得罪過誰,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這種事情會攤到自己的頭上。我告訴他那可不一定,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或許你認為對的,在我這兒我未必贊同,但是咱們之間總有一個會錯得多一些,鬼這東西和人除了形態(tài)以外,其實并沒用太大的差別,遇上了就肯定會有原因,當然也有些是那種無厘頭纏上的,但是那種極少,所以你最好是把你們家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盡可能多的告訴我,這樣我分析起來也具體一點,解決起來也順利一些。
賴先生點點頭,但是隨后他喝了一口茶就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趙大姐。那意思似乎是在說:我看挺靠譜的,不過還是你來說好了。于是趙大姐雙手握著茶杯,眉頭微皺的對我說,師傅,這事情我們還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遇到臟東西了,在這里先跟你咨詢一下。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家住的是一個小區(qū)房,因為這附近的房屋因為機場的關系不敢修建得過高,所以很多都不是電梯房。家里的格局在早前買房子的時候,其實也請裝修公司的風水先生看過,說是朝向好采光好,屋里幾乎沒有陰暗死角,臥室門也沒有正對帶水的地方,說我們這個是陽宅,能發(fā)家旺業(yè),由于我和我先生之前都是不怎么相信這些的,所以也就當那個風水先生說的是吉祥話,并沒用怎么在意,就住了進去?,F(xiàn)在住了好幾年,也都一點事都沒有。
我問她說,你們要是真的沒什么事的畫,恐怕是不會找到我這樣的人吧。是最近才開始覺得不對勁的嗎?趙大姐有點遲疑,或許是她在思考到底該不該跟我說。最后她點點頭說,的確是最近才開始出現(xiàn)問題的。準確的說,是從他們的孩子降生后大約半年,這種情況才非常明顯的發(fā)生了。
我驚問,你們倆有孩子嗎?趙大姐點點頭,說,要不是因為家里現(xiàn)在有了小孩,本來夫妻倆也覺得這事情沒什么蹊蹺的,但是一旦牽扯到了孩子,生怕對孩子有些什么不好的影響,所以才想到托人找我們這行的人,這樣才找到我。
其實從趙大姐的語中,我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她其實至今對自己家里遇到的怪事,也都是半信半疑,同樣的,對于我也是半信半疑,她似乎是不太愿意承認這個世界上有些超出自己認知的未知力量,只不過是因為孩子的關系,以一個母親的角度,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罷了。
這我能理解,其實我遇到過不少這樣心態(tài)的“客戶”。于是我問趙大姐,您家孩子目前還好吧?趙大姐說,自打他們倆口子察覺到不對開始,孩子就給送到外公外婆家里了,由于孩子才半歲大,還沒有斷奶,自己現(xiàn)在工作也暫時中斷了,在娘家跟父母一起帶孩子,而這邊自己的房子幾乎就沒人住了。我說那你老公呢?也跟你一起住在娘家嗎?趙大姐說,他工作性質特殊,大部分時間在外面出差,本來回家的次數(shù)就不多,只是回來的時候去住幾天。他不怕這些東西,但是終歸得解決才行,否則今后都不敢?guī)Ш⒆踊丶易×恕?
我點點頭,也許當年我還不能理解那種對孩子的愛,不過我能夠想象得出,這件事確實給這個家庭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從夫妻倆的穿著打扮來看,兩口子的日子過得雖然談不上富貴,也算是比較滋潤的,尤其是賴先生手腕上那塊名牌手表,不難猜出,這家人日子小康,起碼支付我的酬金是沒有問題的。
于是我對趙大姐說,那請你跟我仔細說一下,具體到底發(fā)生了些什么。趙大姐說,事情是這樣的,她們家自打孩子出生以來,每次自己在衛(wèi)生間的時候,都會不知道是從哪兒傳來一陣細微的怪叫聲。而賴先生去廁所的時候則不會,甚至賴先生和自己一道在廁所的時候,也不會,就唯獨自己單獨在衛(wèi)生間的時候,那種奇怪的聲音就會出現(xiàn)。我問她說,是什么樣的聲音,你能夠跟我形容一下嗎?她告訴我說,那種聲音其實有點難以模仿,如果一定要找個近似的,那就有點像貓叫,那種發(fā)春的貓的叫聲。我說那種聲音不是很凄厲那種嗎?趙大姐點頭說,就是聽上去特別凄慘啊,而且還不知道具體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我招手叫來服務員,請她拿來筆和紙,然后把紙筆交給找小姐,請她把自己衛(wèi)生間的格局以及門的位置給我劃出來。她畫完后交給我看,這是一個帶拐角的衛(wèi)生間,如果用矩形來劃分的畫,這是兩個大小不一的矩形,組合成了一個大寫的l的形狀。較長較寬的那頭就是馬桶和洗盆,而較窄較短的那頭,就是淋浴的地方。趙大姐告訴我,鏡子的位置在洗盆的上方,正對著馬桶的側面和馬桶邊的墻壁,而衛(wèi)生間的門外就是走廊式的廚房,斜對角就是冰箱。
單單看這圖,我到是沒覺得有什么異樣,因為據(jù)趙大姐的口述,每次都是她進入廁所以后,那種奇怪的聲音才會出現(xiàn),這就表示其實房子的其他地方,應當是不會有問題的,雖然不是絕對,但起碼問題大部分可能是處在廁所的范圍內。只是當趙大姐跟我提到那種類似貓叫春的聲音,這我在不同時期都曾經(jīng)遇到過,貓本身是一種具有靈性的動物,如果這次遇到的是一個動物靈的話,問題到是不大。
于是我問趙大姐,你們家以前是不是養(yǎng)過貓?趙大姐說沒有啊,自己當姑娘的時候,娘家到是養(yǎng)過貓,不過那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說那貓現(xiàn)在還在嗎?趙大姐說,自己結婚前,那只貓因為誤吃了防疫辦撒下的耗子藥,于是就死了,我問她,你之前跟那只貓的關系咋樣?。克χf,不就是一只貓嗎,就當個寵物而已,沒什么特別的感情。
我沉默了一會,并非因為我不贊同她的說法,而是因為我不知道那種聲音究竟來自何處。于是我再問趙大姐,當怪事出現(xiàn)以后,你有沒有單獨去過衛(wèi)生間,然后把那段聲音給錄下來?趙大姐一拍手,對我說,怪就怪在這個地方啊,因為賴先生沒辦法聽到,于是她就打算錄下來給他聽,但是明明錄音的時候那種怪叫聲是有的,但是出了衛(wèi)生間后,回放的時候那種聲音就消失了。為此賴先生還幾度以為自己的老婆因為生了孩子的關系,產(chǎn)生了幻聽,精神出現(xiàn)問題了。為此還去醫(yī)院做過相應的檢查呢。
我對趙大姐說,醫(yī)院的檢查結果,想必是你的精神狀況良好是吧?趙大姐說,那當然啦,她自己的性格本身就比較沉穩(wěn),很難有什么事情會大幅度的驚動到她,所以醫(yī)院給出的檢查結果是一切良好。我點點頭說,那我明白了,假設醫(yī)院是沒有誤診的話,那我猜你聽到的那個聲音,八成就是鬧鬼。
我為什么要說八成呢?其實我是肯定的。假設把攝影機或者錄像機作為一個中間的媒介,那么人跟靈魂就是分別位于這個介質兩側的彼此本不該互通的物質,這也是為什么大多數(shù)人不能直接親眼見到鬼,但是卻能夠從靈異照片或者監(jiān)控錄像中看到,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加拿大華裔女孩的事,其實在我自己看來,就是一個能夠從監(jiān)控中斷定事件性質的案件。只不過我的這套辦法,偶然性太強,不足以被當作證據(jù)而已。如此說來,當趙大姐在衛(wèi)生間里聽到怪聲音,但是錄音下來卻沒有,那就表示靈魂原本就越過了本應在兩者之間的介質,而直接和人體發(fā)生了聯(lián)系,這就是為什么錄音機里面沒有聲音的原因。而錄音機攝像機這些原本就是根據(jù)聲音和光譜的頻率來記錄環(huán)境的,一旦越過,不能被采集自然就是必然的了。
所以我肯定這兩口子是遇到鬼了,只不過我不知道是怎么樣的鬼,是人還是動物,它的動機是什么,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以及該怎么去應對。我告訴他們八成,一則是不要讓對方過于驚慌,二來也為自己鋪個后路,雖然在此行干了些年,但是不敢保證什么事都會迎刃而解,如果搞不定,我也可以假托別的理由,起碼不會讓自己今后在這行混不走。
當我說完這些以后,兩口子顯得有些吃驚,但是很顯然,他們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于是賴先生遞過來一根煙,問我說,那師傅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搖頭說,坦白講我暫時還不能給你答案,如果二位方便的畫,希望你們能夠帶我到你們家房子去看一看。趙大姐說,裝房子的時候就看過了,說是沒問題的呀。我對她說,我不懂看風水,也不是去看風水的。如果你家里有問題,我必須得親自到現(xiàn)場查看才行。我是去找鬼的,不是去給你家改風水的。趙大姐不說話了,只是轉頭望向賴先生。而賴先生則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看著我,最后嘆口氣說,好吧,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
其實我能夠理解他的那個眼神,畢竟在他們看來,我叫做一個神棍。同樣都是上門查看,而此刻的我在他們眼里,卻跟檢查水電的維修工不同,他們帶著有色眼鏡看我,我知道。也許是害怕我在他們家偷東西,又或者是怕我裝神弄鬼給他們家增加些新的麻煩。只是當賴先生起身結賬的時候,我終于知道這頓茶錢我總算是不用付了。
我們喝茶的位置恰好在工業(yè)園區(qū)正中間的一個轉盤那里,出門后看道路的指示牌,上邊寫著“平偉路”,賴先生告訴我,自己家就在這而朝著一碗水方向走,不算遠,步行大概也就十來分鐘就到了。于是我跟著他們兩口子走,他們倆走在前頭,而我不遠不近的跟在后面,適當和他們保持距離,也讓他們有些不能讓我聽見的議論,正好讓我聽不見。
很快就走到了他們小區(qū),正兒八經(jīng)的小區(qū),而并非那些還建房,從小區(qū)門口輩那標準的敬禮中,足以證明這一點。趙大姐和賴先生家的樓層不高,但是房間卻非常寬敞,估計約摸得有12平左右。不過我還是沒有過多去欣賞他們家的大房子,而是簡單看了看,打開了屋里所有的窗戶,好讓房子處于一個相對通風的狀態(tài),這非常重要,因為如果家里鬧鬼的話,那是因為有穢氣不散,通風能讓這種情況得到很大的緩解。
接著我就直接去了他們家的廁所,先前趙大姐曾經(jīng)給我畫過示意圖,然而在我親眼看來,還是多少有點差別。格局上的確沒錯,區(qū)別在于馬桶背后的那面墻已經(jīng)被打空,不再是墻,而是一張巨大的半透膜的磨砂玻璃,而玻璃的背后就是晾曬衣服的生活陽臺和洗衣機以及天然氣表等??吹贸鲞@兩口子還是挺有情趣的,大概當初買房子并且裝修的時候,沒想過會這么快就有小孩,否則孩子大了,這堵玻璃墻還得貼點什么東西擋上才行。而衛(wèi)生間的天花板上,只在靠近淋浴的一側安裝了浴霸和抽風,馬桶這一邊的頂上,則是吸頂燈。從吸頂燈的線路槽來看,應當是從生活陽臺那兒接線進來的。墻面是乳白色的浴室瓷磚,地面則是深綠色帶鋸齒狀的防滑地磚,倒不是顏色有什么問題,只是這樣一來,地面的顏色厚重,就讓這個本來就狹小的空間看上去有些壓抑罷了。洗盆的下面擺放著一個大大的臟衣服簍子和一個紅色的塑料水桶,大概是洗衣用的。而我卻注意到,從馬桶和地面的接縫處開始,地面的瓷磚上有一道不怎么明顯的裂痕,這道裂痕從馬桶底座的邊緣,一直延伸到淋浴的一側。通常衛(wèi)生間的設計,都是靠門口一側地面較高,靠下水的一側相對較低,這才讓洗澡的時候,水不會因此而溢到門外去,但是這種裂痕就顯得有些奇怪了,因為它幾乎是和門口的方向并行的,通常來說,這個裂痕的走向應該是高低走向才對,難道是因為起初貼地磚的時候,沒有把底下的水泥填平的關系嗎?
仔細查看了一下,我又走到外面,在每間屋子里走著,認真看看這屋里是否有什么容易招鬼的東西,但是我卻一個都沒有發(fā)現(xiàn),倒是讓我察覺到這家人是顯然的不信鬼神,因為家里連一樣代表信仰和保佑的東西都沒有。這也不怪誰,個人選擇問題。于是我叫來夫妻倆,再仔細問了問他們一些問題,例如家里是否近期有親人去世,或是樓上樓下鄰居是否有人離世等等,我甚至跑到他們家的陽臺上,俯身看了看下面小區(qū)綠化帶的格局,確認當初開發(fā)商沒有刨到別人的墳墓,從而在綠化帶做文章的可能性。在夫妻倆告訴我這些年都很太平,家人甚至鄰居都沒人離開,日子過得也非常和睦后,我總算是能夠把那二成補上:問題就處在這房子里,而且就在衛(wèi)生間里。
于是我請賴先生打開房子的玄關門,好讓陽臺的風能夠直接貫穿客廳吹出房門去,理由和之前一樣,即便是我不能直接逮住這屋里的鬼,起碼也能把它逼出來,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危險,我也好趕緊逃跑,至少能省個開門的時間。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我走到衛(wèi)生間的門口,分別用了兩根紅繩,連接房門的左右兩側,并將其延伸,好像一個跑道那樣。跑道的一頭就是衛(wèi)生間的門,另一頭則被我打了一個死結,并在那堆放了一些墳土,然后插上香,只插了一根。
這是因為根據(jù)我以往的經(jīng)驗,很多所謂的鬼魂,它事實上在很多時候都未曾覺得自己已然死亡。我的意思是它知道自己死了,但是在很多時候并未意識到,這就好像我們活人一直在呼吸,但是絕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忘記自己在呼吸而已。而那紅繩是為了不讓它越界,墳土和香擺在盡頭是為了提醒它,別忘了自己已經(jīng)死亡的事實。接著我就從包里拿出羅盤,站到房門的一側,我對趙大姐說,現(xiàn)在你進去,關上門,待會如果再度出現(xiàn)那種你口中的貓叫聲,你就從里面敲門讓我們知道。
趙大姐看見我從一進入他們家的家門開始,就馬不停蹄的做這做那,凈搞一些他覺得匪夷所思的舉動,大概是有點被嚇到,但是她還是按著自己的胸口,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稍微平復。然后對我點頭,就略帶猶豫和遲疑的走進了衛(wèi)生間,并且開燈,從里面關上了門。當她把門關好了以后,我就給羅盤起了開盤咒,接著把羅盤平放在關上的衛(wèi)生間門的正下方,密切注視著。
只過了幾分鐘的時間,衛(wèi)生間門傳來咚的一聲,我仔細看了看羅盤的盤面,有點小動靜,但是非常微弱,再過了十幾秒,趙大姐在里面開始咚咚咚的敲起來,那種敲門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促,想必是她在里面已經(jīng)清晰大聲的聽到那種貓叫聲,而我們站在門外除了那敲門聲之外什么都沒聽見,而與此同時我看到的羅盤,指針轉動的幅度開始變得劇烈,并沒用到難以收拾的地步,但是能夠感覺得出,此刻衛(wèi)生間里的那個鬼魂有些憤怒,或者說是“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