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烏城咱們分頭行動”
李懷德跟李學武交代道:“我跟幾個牧場聯(lián)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這邊組織一個辦事處”。
“我看行”
李學武給李懷德遞了一根煙,兩人都點著了,這才繼續(xù)說。
“前些年內(nèi)地組織工廠支援邊疆建設,還是有很深的底子的”
這話說的可就早了,得有十多年了,國家應地方要求遷移了很多工廠過來。
以輕工業(yè)為主,重工業(yè)為輔,且有一些工廠在內(nèi)地存在一定經(jīng)營困難的,到了這邊都得到了更好的發(fā)展。
尤其是援建那階段,五零年至五二年,毛子幫忙設計的四十二個工業(yè)項目邊疆就占了五個。
李懷德想的就是在邊疆再插一腳,這才出來,他算是嘗到了甜頭了。
昨晚的電報發(fā)回去,無論是楊書記還是楊廠長,那也是一宿沒睡,將在家的各位廠領導都叫回了廠。
現(xiàn)場開會研討,現(xiàn)場跟遠在邊疆火車上的李懷德溝通。
李懷德也算是品嘗了一把揮斥方遒的體驗。
而李學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軋鋼廠的業(yè)務觸角越多、越廣,那自己的影響范圍也就越遠。
固執(zhí)于一方水土能養(yǎng)多大的蛤蟆,李學武立志要做天天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前幾年遷來的紡織、電池、低壓電器等廠子就有十幾家”
李學武眼珠子锃亮,給李懷德發(fā)散著思維。
“這地方可不僅僅有牛羊肉啊,鋼鐵企業(yè)發(fā)展的可也是很迅勐啊”
“嗯”
李懷德瞇著眼睛思考著,叼在嘴上的香煙抖了抖。
“我記得這個事情”
摘下嘴里的煙在空煙盒里彈了彈,隨后繼續(xù)說道:“魔都原來的益華鋼鐵廠當年就是一百萬的廢鐵價賣給這邊的”。
李學武點點頭,道:“多了,鑫盛昌機器廠、范元吉模具廠、連城、美信的機械廠和工具廠,工業(yè)生產(chǎn)能力是不低的”。
這個事情還是李學武出來前主動找了相關(guān)的資料了解的,以前還真不知道這邊的發(fā)展這么快。
“主要還是紡織嘛~”
李懷德聽明白了李學武話里的意思,但他不想步子邁得太大,怕扯了蛋。
“棉花、羊毛、蠶絲和野生麻,這里面就夠研究一下的了”
“呵呵”
李學武笑著低頭磕了磕煙灰,問道:“廠里有想法弄個紡織廠或者相關(guān)的輕工業(yè)項目?”
“還沒討論好”
李懷德還是那副樣子,這種事情不談好,不可能跟李學武說出來的。
不過能有這種透風的話就已經(jīng)是把李學武當做自己人了。
也有這種孤獨和密閉空間的影響。
當然了,昨天那一次的不能說也給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拉近了不少。
不用說,這次回去以后,李懷德將會把李學武在他那里的重要性再提幾個級別。
有些人天生就擁有戰(zhàn)略性的目光,看的深遠,看的準確。
李學武現(xiàn)在的級別根本不是問題,年齡才是問題,這是讓李懷德都羨慕的地方。
“我看可以試一試”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如果怕有閃失,完全可以搞一個聯(lián)合企業(yè)嘛”。
“哦?說說!”
李懷德很重視李學武的話,因為迄今為止,李學武還真沒輸過。
“搞機械加工,搞設備生產(chǎn),搞鋼鐵相關(guān)的業(yè)務咱們是大拿,但輕工業(yè)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廠里的被服廠、五金工具廠等等的,我看就不能拿到臺面上來了”。
這些工廠多數(shù)都在后勤部的管理范圍,李懷德是主管領導,當然知道自己廠里這些附屬廠的情況。
“要我說,專業(yè)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yè)的人去辦”
李學武的眼睛滋熘熘地轉(zhuǎn),胳膊肘拄在桌子上,輕聲說道:“咱們出原材料,咱們出廠區(qū),咱們出設備,咱們出人員,可以叫紡織廠出技術(shù)指導,出專業(yè)人員管理嘛”。
這話一說完,李懷德的眼睛登時就是一瞇,隨后掐著煙的手在煙上點了點。
李學武看見后便微微點了點頭。
“這個事兒我看可以銜接在這次的支援上,多找?guī)准疫M來才好”
知道李懷德的顧忌,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咱們掌握上游,抓原材料,抓管理,把生產(chǎn)交給紡織企業(yè),把銷售交給供銷企業(yè),實現(xiàn)多元溝通交流,打通行業(yè)壁壘”。
“嗯嗯”
李學武所說的話已經(jīng)在李懷德的腦中形成了風暴,他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李學武不僅有保衛(wèi)處的業(yè)務能力,還有大局觀的管理能力,這太難得了。
“寫個報告吧,討論一下,等咱們到了地方跟相關(guān)的企業(yè)聊一聊,這個事兒急不得”
“那當然”
李學武笑著說道:“幾方聯(lián)合企業(yè),體量本就不小,您可得有個準備,到了烏城您要忙了”。
“呵呵呵”
李懷德輕笑道:“要是你能天天給我提供這么多思路,那多忙都是好的”。
“那可不成,累著您誰給我們領導方向啊”
“哈哈哈~”
兩人這會兒說的倒挺開心,討論完紡織,又說起了聯(lián)合專列。
從邊疆到軋鋼廠,送來羊毛、牲畜等資源,以軋鋼廠為主的聯(lián)合企業(yè)反回去豐富的輕工業(yè)和重工業(yè)產(chǎn)品。
茶磚、坎土曼、火柴等等,都是邊疆需要的。
兩人能討論這些,最大的底氣便是這個時候的經(jīng)濟限制,和京城豐富的人力資源。
紡織廠女工可是一個熱門的崗位,不是誰都能進的。
可現(xiàn)在社會上閑置了大量的青年男女,急需工作養(yǎng)活自己。
組建一個工廠所需要的設備和生產(chǎn)環(huán)境在這個時代是很困難的,可也是機遇。
李懷德為什么先前很猶豫,在李學武說完后又決定討論呢。
那便是李學武所說的聯(lián)合辦廠,集中力量辦大事,光是李學武接觸的各個工廠就有豐富的盈余資源。
這在以后叫做資源整合。
李懷德想要成績,想要權(quán)利,這是一次不容錯過的機會。
而李學武因勢利導,把李懷德的思路往聯(lián)合企業(yè)上領。
聯(lián)合企業(yè)都有誰???
紅星訓練場那些已經(jīng)開展合作的企業(yè)就是首選,那在籌建聯(lián)合企業(yè)的時候就繞不過李學武去。
再一個,李學武也是要拿這個事情反向吸引更多的企業(yè)加入到訓練場中來。
在治安大隊與聯(lián)合企業(yè)的合作中吃到甜頭,無論是軋鋼廠還是分局,都不會有人敢輕易嘗試交鋒李學武。
沒有什么關(guān)系是一勞永固的,而利益關(guān)系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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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敏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在最初找到滿德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利益問題談清楚了。
現(xiàn)在他有了新的想法,那就要付出更多的利益。
到了煉鋼廠,于敏并沒有跟進去,而是把車停在了樓下,示意滿德杰上去談。
上次周亞梅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濃濃的不信任,要是他上去,說不定要談崩。
就算是這樣,滿德杰上去也是廢了一番口水。
樓上的爭執(zhí)很厲害,矛盾點便是那半箱黃金對應的安全問題。
現(xiàn)在于敏都不信任自己提出的意見,周亞梅這邊能同意嘛,那不是傻嘛。
小桃站在滿德杰的身后,聽著那個吳鳳賢嚷嚷著直困。
一天一宿沒睡了,還得打起精神聽這些人說什么,對她來說可是個考驗。
“公章就在你們手上,你們就在煉鋼廠,我親自跑一趟邊疆,這有什么好擔心的!”
滿德杰這會兒也失去耐心了,一臉不高興地說道:“除非你們是不信任我!那當初還找我辦這個事干啥!”
“滿經(jīng)理~”
周亞梅說話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不知不覺間就會將別人說話的節(jié)奏帶到一平齊。
“我們?nèi)绻恍湃文鷷堰@么多錢交給您打理嗎?會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您這里嗎?”
周亞梅打斷了吳鳳賢要嚷的話,端了茶水放在了滿德杰的面前。
“我們孤兒寡母的,只有這么一點積蓄了,此去邊疆路途遙遠,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們真的就沒法兒活了”
“唉~”
滿德杰也是理解周亞梅的話,叼著煙不知怎么是好了。
樓上陷入到了僵局,樓下的于敏已經(jīng)等的不耐煩了。
眼瞅著裝配車間一次次地催著,等待這邊的消息,可樓上一直都沒有下來人。
等不及的于敏便跳下車上了樓,再不定下來都沒有時間裝車了。
“哎幼~我地滿經(jīng)理??!”
于敏一進來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著急忙慌地對著滿德杰說道:“您新加進來的那車藥還走不走了,不走的話可別耽誤了我們的時間”。
此前兩人說好的,這車藥算在了滿德杰的身上,可不能提于敏。
滿德杰這會兒也是苦著臉說道:“還沒談妥呢,兩位東家還有顧慮”。
周亞梅見于敏進來便是眼皮一跳,還真讓這滿德杰給猜著了,也熬到了。
“于主任你也不是外人,話還是這么個話兒”
周亞梅將先前的爭執(zhí)說了,也說了自己的擔心。
涉及這么大的資金運作,怎么擔心都不為過。
于敏看了滿德杰一眼,可滿德杰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孫子!
于敏在心里罵了一句,隨后坐在了周亞梅的一邊。
“周姐,這事兒我看著沒啥問題,這不是有煉鋼廠在擔保嘛”。
“煉鋼廠保資金也不保買賣??!”
于敏剛說完,那邊坐著的吳鳳賢當啷一句。
“誰知道這人會不會過河拆橋,我們的錢押進去了,到時候出了狀況誰能賠給我們啊,你???”
“呵呵”
于敏笑了笑,說道:“做買賣就是有風險,所以我才不敢做的”。
他一直的身份都是糧食供應商,跟這次的買賣沒有關(guān)系。
于敏頂算是把糧食賣給了滿德杰,滿德杰再用肉還給于敏糧食錢,中間的押金是吳鳳賢的。
如果滿德杰出了問題,那于敏可以把押金提走,不會有什么損失。
“多擔風險掙的也多,這個是買賣自然存在的性質(zhì)”
于敏看了看手邊,對著周亞梅說道:“我也理解你們的擔心,實在不行您可以跟滿經(jīng)理一起去邊疆嘛!”
他也是著急了,但話里的意思卻是只支持周亞梅去。
“可不成,之棟在這兒我不放心”
周亞梅想都沒想便否定了于敏的提議,而付之棟也很配合地鉆到了他媽媽的懷里。
于敏剛想把目光看向吳鳳賢,便聽到了毛遂自薦的聲音。
“嫂子不去我去!”
吳鳳賢眼睛里全是興奮和好奇,這會兒看著滿德杰說道:“我跟你去邊疆,再押著肉回來”。
“你?”
滿德杰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嘴都要撇到耳朵丫子上去了。
“帶你去還不如帶這個孩子去呢!”
“你什么意思!”
這會兒吳鳳賢不干了,指著滿德杰問道:“你瞧不起我!”
于敏看著這兩人要吵起來,這個心累啊。
不就是惦記你們點兒錢嘛,怎么這么費勁??!
“周姐,我看還得是您去”
于敏摸了摸自己的手表,感受著里面機械的震動,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聽著吳鳳賢和滿德杰爭吵的聲音,于敏只覺得腦仁疼。
兩天一宿沒睡好了,這會兒又來這么一下子。
“實在不行就把孩子帶上”
于敏看著周亞梅皺眉頭,知道她的顧慮,趕緊補充道:“做成這一單,你們后半輩子的生活都有保障了”。
“我真的不喜歡錢”
周亞梅摟著懷里的孩子痛苦地說道:“孩子他爸就是因為錢出事兒的,我真的不需要錢”。
“但孩子需要”
于敏咬著牙給周亞梅做了捧跟的。
特么的,說不喜歡錢的有一箱子黃金,太特么狗了!
可現(xiàn)在他為了趕這個時間,又不得不把周亞梅哄走。
周亞梅被于敏的話擊中了軟肋,低著頭看著抬起小腦袋看著她的兒子。
這一幕于敏信了,他相信周亞梅的軟肋就是孩子。
“撫養(yǎng)一個孩子需要很多資源的,您也不想孩子未來比別人差吧”
于敏這邊談著話,滿德杰和吳鳳賢的爭吵也停了下來,都把目光看向了周亞梅。
滿德杰有些愧疚地說道:“也是怨我貪心了,想著一車西藥怎么不換十車肉啊,多掙一點兒是一點兒,唉~”
聽見滿德杰的話,吳鳳賢對著周亞梅開口道:“嫂子,要不……”
“好吧~”
周亞梅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無奈地說道:“那我就走一趟”。
這邊剛說完,于敏便給滿德杰遞眼神,示意他趕緊帶著他們?nèi)ソ谎航稹?
還沒等滿德杰開口,周亞梅將保存好的印章交給了吳鳳賢。
“鳳賢,你跟滿經(jīng)理去交押金,我收拾一下行李,順便跟于主任談點兒事兒”
“好的嫂子”
吳鳳賢接了公章,隨后走到床邊從床下掏出箱子,在于敏的注視下檢查了箱子里的黃金。
“滿經(jīng)理,這押金……”
周亞梅看了看于敏,隨后對著滿德杰問了一句。
滿德杰聞聽后便伸出了手,在于敏的面前晃了晃。
“什么?”
于敏不解地看著滿德杰,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滿德杰無奈地說道:“押金條??!你的糧食少了一車,押金還給你那么多??!”
“哦哦”
于敏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注視自己的周亞梅,隨后把懷里的押金條鄭重地交給了滿德杰。
看著于敏交出押金條,周亞梅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這笑也被于敏看見了,暗自在心里滴咕這娘兒們真不好湖弄。
本來說好的,這次生意就沒有于敏的事兒,所以這會兒他也沒有理由跟上去。
再一個,周亞梅明顯是有話要跟他說,所以只好留在了這里。
不過他也不用擔心,因為這會兒小桃被滿德杰領走了。
等幾人出了門,周亞梅便開口對著于敏說道:“于敏兄弟,我能信任你吧?”
一聽這話,于敏便是眼睛一亮。
“嫂子,有事兒您說話!”
周亞梅看了看于敏,道:“有些事兒我不說你也知道,但我也是沒辦法”。
“明白”
于敏點點頭,道:“李哥那邊我一定不會說,您這次做什么我也沒看見”。
“我不能帶著公章走”
周亞梅欣慰地點點頭,隨后的話便把于敏震了一下。
“所以請你多多照顧一下鳳賢,我在鋼城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沒問題!”
于敏答應的很痛快,擺手道:“您放心,這段時間我會保護好她的,您回來的時候掉一根毛都算我”。
“呵呵,不至于”
周亞梅輕笑了一聲,隨后便起身從床頭的抽屜里取了一封信封走了回來。
于敏看著周亞梅把信封放在了自己面前便挑了挑眉毛。
“周姐,您這是……”
“不能叫你白幫忙”
周亞梅客氣地說道:“鳳賢在京城養(yǎng)成了很不好的脾氣,挺難相處的”。
“這不是外道了嘛”
于敏將信封推了回去,道:“有我于敏在這兒,不會出問題的”。
他現(xiàn)在是一點兒都不懷疑吳鳳賢和周亞梅。
那種不欠人情,隨后便送鋼筆的性格,讓他至今難忘。
現(xiàn)在周亞梅也是這種行事作風,真的是有錢人任性啊。
可周亞梅越是如此,于敏越不會收這個錢,再多都不能收。
因為他所求甚大!
于敏就是讓周亞梅欠他的人情,他已經(jīng)在收到肉后給這兩個娘兒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
見周亞梅又要把信封推過來,于敏站起身邊往出走邊說道:“周姐你趕緊收拾行李吧,我下樓了”。
看著于敏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周亞梅瞇了瞇眼睛。
越是隨著計劃的進行,越是能見到于敏的目的,周亞梅也越是不后悔幫李學武對付這個人。
這么大公無私地幫忙,惦記的又是什么?
于敏剛下樓便遇見了回來的幾人,倒是沒見著吳鳳賢。
“鳳賢同志呢?”
“上廁所去了,就在后面了”
滿德杰隨意地說了一句,便拉過手底下人說話。
跟小桃對視了一眼,知道沒問題,于敏便笑著催促滿德杰等人趕緊準備去站臺了。
滿德杰對著大強子和大春兒交代道:“這次我自己去邊疆,你們就留在這里”。
“滿經(jīng)理,我跟你去吧”
大強子主動開口要跟著去,不是心疼滿德杰,而是怕死。
他也看出這個局越來越大了,就要接近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