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命奴暗中協(xié)助刑部調查墜馬真相,然而長公主卻先一步猜到了是明珠公主的手筆,命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奴照做了?!?
張知熹聞合上書冊,眸色晦暗不明:“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主人,下一步奴要做何?”
“明日秋狝,保護好她?!彼?。
“是!”長歌鄭重領命,眼中忍不住疑惑,“主人,您如此在乎長公主,是……心悅她嗎?”
張知熹怔住,沉默了片刻,放下書冊:“你多嘴了?!?
長歌輕吸一口氣,不解道:“奴只是困惑,主人若想成為駙馬,輕而易舉,為何不肯讓公主知曉您的心意?如今那青州而來的世子對長公主心意昭昭,奴是擔心……”
他欲又止,觀察著對面之人的反應。
張知熹沉默,目光落到燭臺的火蕊上,燭火在他溫潤的眼眸中搖曳,映射出多年前的往事。
當年他只是一個初入仕途的員外郎,奉旨跟隨她前往匈奴,記錄和親路上發(fā)生的一切。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宮門口的花轎上。
她被賢妃送上了花轎,不哭不鬧,明明是豆蔻年華,可一雙鳳眸卻無比絕望凄涼。
那時他在想,天下太平靠犧牲一個女子的幸福換取,那他們這些莘莘學子努力考取功名的意義何在?
可他人微輕,根本沒有發(fā)的權利。
后來的一路,他需要隨時注意她的一一行,一開始倒也正常。
只是不知幾時起,二人相視的次數越加頻繁,雖然彼此都未開口交談過,但一股奇妙的默契卻在二人之間滋生。
她一個眼神,他便知曉她是瞧上了路邊那朵紫色的野花,他會去默默摘了花趁著無人的時候放在她的轎中。
而他不慎被路旁的荊棘劃破手臂,本以為無人注意到,可她身旁的婢女卻送來了一方手帕。
手帕上繡著祥云,還染著她身上獨特的玉蘭香。
他筆下記錄的她,??粗I子外的風景發(fā)呆,常抬眸看向遠天的飛鳥,常也伸出手感受忽起的風。
事情的轉折正是那一次和親隊伍遇襲。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來的勇氣,在混亂中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頭也不回地朝太陽落去的方向而逃。
人生的前二十三年,他循規(guī)蹈矩,一心考取功名,從未做出過任何出格之事。
而這一次,牽著她的手與她私奔在大漠之中,疾風迎面,二人衣袂飛揚。
那一日他們共同經歷生死,在黑夜里天地間相擁而眠。
曾有一刻他腦子里也出現過些念頭,什么功名利祿他都不要了,家國大義他也不在乎。
他只想要眼前之人平平安安,愿她未來順遂無虞。
可太陽再一次升起,刺眼的光總擾人清夢。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員外郎,無權無勢,甚至身上連碎銀都沒幾兩。
他清楚地知道,有的事情,他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了!
她或許也了然于心,所以那日清晨,他們誰都沒有開口。
然后她回到了和親隊伍中,一切又與最初出發(fā)之時無異。
故事最后,他送她抵達了匈奴境內,眼睜睜看著她走進單于的穹廬之中。
他已經忘記當時是何種心情,但在踏上回朝之路的那一刻,原本迷茫的仕途卻變得無比清晰。
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要在朝堂上擁有一席之地!
他要踏上權力巔峰,以一己之力助四海承平,為她鋪好回家之路!
可為官好似入樊籠,天下之亂非一朝一夕,而人心之欲更是斬不盡滅不絕。
縱他心有萬千抱負,一入官場亦身不由己。
汲汲營營七年,他才官拜禮部尚書,他終于手握外交出使之權,離四海承平之愿又近了一步!
而她,竟回來了。
長歌說得沒錯,他若向皇上請旨賜婚,皇上雖有顧忌,但也不會不允。
可他要的,從不是得到她。
他要的,只是她平平安安,只是她順遂無虞!
世人固執(zhí)萬千,或許她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固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