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有點晚了……）
桐葉洲一洲之地,仙冢累累,還能依靠山水陣法抵御妖族的山上門派,屈指可數(shù)。
玉圭宗、桐葉宗、太平山和扶乩宗合力打造出來的那座三垣四象大陣,越來越黯淡,若從天幕俯瞰一洲大地,一處處人間燈火好似漸次熄滅,每一次燈火消散,都是一座仙家山頭的覆滅,是桐葉洲的氣運(yùn)流逝,轉(zhuǎn)而被妖族收入囊中,此消彼長,一洲山上山下,膽魄盡碎,大局已定。
南方仙家冤句派,多女子修士,祖山箜篌山,祖師堂名為繞雷殿。
不算太大的仙家山頭,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太過偏僻,好似雞肋一般,反而暫時沒有遭受妖族大軍的侵襲。
如今冤句派已經(jīng)聚集了十?dāng)?shù)個流離失所的山上門派修士,原本高高在上的譜牒仙師,如今人人都是喪家犬。
在這其中,有個小門派出身的青衫劍客,先前手持自家祖師堂玉牌,再上繳一筆神仙錢,得以進(jìn)入冤句派避難。
他今天獨自來到箜篌山地界的一處形勝之地,犀渚磯觀水臺,犀渚磯下有深潭,水深不可測,青衫劍客登上高臺,憑借一枚被譽(yù)為萬年的燈犀角照耀映徹下,觀看深潭水族,幽冥異路,但是在仙家術(shù)法的加持下,俗子可見眾多奇形異狀的水族精怪,被冤句派山上神仙千百年馴化之后,溫順異常,在水中優(yōu)哉游哉。
青衫劍客坐在觀水臺上,手中有幾份前不久拿到手的軍帳諜報,甲申帳在內(nèi)的三十軍帳,都已各自占據(jù)一處山上仙家祖師堂或是世俗王朝京城,已經(jīng)對大伏書院在內(nèi)的三大書院,以及玉圭宗在內(nèi)四大宗門,徹底完成了包圍圈,蠻荒天下每一天都在不斷蠶食、攫取和轉(zhuǎn)化一洲山水氣運(yùn),妖族大軍登岸之后的大道壓勝,隨之越來越小。
如果不是那個鐘魁,處處牽制王座枯骨大妖白瑩,使得白瑩的一支支白骨大軍極難形成氣候,每次遇到鐘魁便自行潰散,這個鐘魁憑借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使得山下眾多戰(zhàn)場遺址鬼物,往往瞬間就會憑空少去大半,甚至是仿佛死后再戰(zhàn)死一次,給蠻荒天下這條戰(zhàn)線帶來極大麻煩,不然大伏書院和扶乩宗在內(nèi)的幾個宗門,如今肯定已經(jīng)失守。
在綬臣、甲申帳木屐提議后,各大軍帳開始主動吸納桐葉洲修士,同時開始約束深入腹地的各路大軍,再不可肆意屠城筑京觀,將寶瓶洲大驪鐵騎那一套策略悉數(shù)照搬過來,再做適當(dāng)?shù)男薷耐晟?驅(qū)使山下王朝、藩屬軍隊,攻伐山上門派。在青衫劍客看來,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蠻荒天下各大軍帳,還是比不得大驪宋氏的文武官員,做不到那種令行禁止。
簡單來說,就是殺人都很擅長,可是誅心一事,太不入流。不過這些都在預(yù)期之內(nèi),別說是他們蠻荒天下,就連浩然天下極多的讀書人,不也是問以經(jīng)濟(jì)策,茫然墜云霧無需苛求,等到玉圭宗或是太平山一破,整個桐葉洲就連僅剩的一點人心士氣,都給敲爛了。
只是關(guān)于玉圭宗和太平山的戰(zhàn)略選擇上,斐然,劍仙綬臣,和甲申帳木屐在內(nèi)的數(shù)個軍帳,都建議先攻破太平山,至于那個位于桐葉洲最南端的玉圭宗,多留幾年又如何,根本不用與它過多糾纏,速速集結(jié)兵力,只要拿下左右坐鎮(zhèn)的桐葉宗,到時候跨洲過海,碾碎寶瓶洲就是了,絕對不能再給大驪鐵騎更多兵馬調(diào)度的機(jī)會了。
可是更多軍帳,還是認(rèn)為拿下玉圭宗,徹底占據(jù)一洲完整氣運(yùn),才是最為穩(wěn)妥的選擇。何況蠻荒天下劍修眾多,當(dāng)年在劍氣長城的那場相互問劍,碰了壁一鼻子灰,如今到了桐葉洲,剛好可以拿玉圭宗來試劍,問劍玉圭宗,打碎玉圭宗祖師堂,以此作為一洲戰(zhàn)事的收官,最是適宜。
這個來冤句派避難的青衫劍客,正是較晚登岸桐葉洲的斐然,大妖切韻的師弟。
所以當(dāng)斐然看到最后一份諜報,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躋身了數(shù)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列,與寧姚、曹慈、山青這些天之驕子并肩而立,已經(jīng)讓斐然十分別扭,尤其是那個擅長壓境的評語,更是讓斐然難免怨念,斐然恨不得幾座別家天下的修士,長長久久,都不知道有他這么一號人物。
不出意外,綬臣早已身在玉芝岡,那是一塊比較難啃的骨頭,是桐葉洲的一個大宗門,護(hù)山大陣極為堅韌,據(jù)守穩(wěn)固。綬臣也沒有打草驚蛇,故意調(diào)撥大軍兵馬轉(zhuǎn)去攻打別處宗門,暗中驅(qū)逐數(shù)萬難民往玉芝崗蜂擁而去,綬臣只派遣麾下了幾位地仙修士在那邊鬧事,玉芝崗祖師堂議事,有一位動了惻隱之心的女子祖師大義凜然,力排眾議,最終選擇打開山水禁制,讓難民避難玉芝崗。
不同于斐然的游山玩水,綬臣是奔著玉芝崗祖師堂而去。
斐然抬頭遠(yuǎn)望,在那玉芝崗方向,有劍光沖天而起,還有一道斐然熟悉至極的術(shù)法光彩,是師兄切韻的大手筆。
玉芝崗從這一刻起,就此成為書上人事,然后時日一久,就會是一頁老黃歷。
一個少年往犀渚磯觀水臺飛奔而來,來到斐然身邊,局促不安道：陳大哥,別人都說冤句派肯定守不住,這可怎么辦啊我害陳大哥花了那么多冤枉錢,若是死了,怎么還錢。
少年蹲在地上,悶悶道：我哪里值那么多錢,那可是神仙錢。
如今化名陳隱的斐然笑道：那筆神仙錢,對我而,就是你兜里的那串銅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少年仍是替陳大哥心疼那些錢,小聲道：神仙也不能這么亂花錢啊。
斐然一笑置之。
斐然不但改了名字,就連面皮都是那年輕隱官的模樣,沒什么用意,純粹無聊。
至于這個桐葉洲鄉(xiāng)野少年,是斐然在游歷途中,認(rèn)識的一個的小樵夫,少年沒有親人,曾經(jīng)救下過一頭即將化為人形的山澤精怪,后者為報恩,經(jīng)常捕捉山中獵物,偷偷叼到少年家門口。斐然湊巧見到了這一幕,就帶著他一起來到千里之外的冤句派箜篌山。
斐然帶著少年一起觀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水族。
日漸西下,數(shù)道虹光直接撞開冤句派的山水禁制,瞧見了犀渚磯觀水臺的斐然身形后,改變軌跡,不去箜篌山之巔的那座繞雷殿,落在了斐然身邊,腰墜養(yǎng)劍葫的師兄切韻,甲申帳劍仙胚子雨四。
還有一個身姿纖細(xì)的佩短刀少女,昵稱豆蔻,她是天生六神無主,魂不守舍的孱弱體魄,最易招來陰靈鬼魅寄居,但是大道無常,反而讓她修煉出了一個宛如洞天福地的人身小天地。少女雙眼無神,極為空洞,不過她還是對斐然點了點頭。
切韻伸出雙指捻動一縷鬢角發(fā)絲,瞇眼而笑,師弟,這個小家伙,連修行資質(zhì)都沒有,帶在身邊做什么
斐然笑道：無聊。
那少女轉(zhuǎn)頭看向山巔繞雷殿,切韻說道：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別再像玉芝崗那樣濫殺一通了,這兒好看的女子多,你別出手行不行
少女沙啞開口道：我砍下她們的頭,留給切韻前輩。男子修士,你就別管了。
切韻雙手合十,行吧行吧,記得說話算話,一定要女子善待女子啊。
少女抽出短刀,輕輕抖腕,短刀出鞘之后,驀然變成一把好似斬馬-刀的雪亮巨刃,少女拔地而起,去往冤句派祖師堂。
雨四與斐然說道：綬臣前輩還留在玉芝崗那邊收拾殘局,下一處目標(biāo),是那大泉王朝蜃景城。
斐然點頭道：都隨意。
切韻突然笑道：師兄剛剛得到消息,周先生已經(jīng)到了大伏書院門口。有好戲看了。等我補(bǔ)妝完畢,就趕過去為周先生搖旗吶喊。師弟,怎么說,要不要與師兄同行
斐然搖頭道：我就算了吧。
那樵夫出身的少年不傻,雖然聽不懂這撥人的語,仍是大致猜出了對方身份,一時間腦子一團(tuán)漿糊。
斐然蹲下身,用地道的小國官話與少年微笑道：對不住,我是妖族。不過不用怕,你就繼續(xù)當(dāng)我是你的陳大哥。天崩地陷,也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
斐然喜歡每到一地,就先與人學(xué)習(xí)各國官話、地方方,還是無聊使然。
少年滿頭汗水,顫聲道：陳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斐然想了想,說道：大概算是一撥惡客登門,不請自來,破門而入,不給主人留一口飯吃吧。
少年眼神逐漸堅毅起來,陳大哥救了我,不管是誰,是不是妖族,就是我的恩人！別人怎么看待陳大哥,我都不管,不管！
斐然笑著嗯了一聲,一巴掌打死了少年,徹底魂飛魄散。
切韻有些意外,眨眼問道：師弟這也殺多懂事一孩子。
斐然起身默然,沒有給出解釋。
若是少年哪怕流露出一絲絲的仇恨,不管隱藏得好不好,斐然反而能讓他活下去,甚至可以從此登山修行。
斐然抬頭望向遠(yuǎn)方,問道：師兄,那位早先執(zhí)意開門的玉芝崗女子祖師,下場如何了
切韻輕輕拍了拍臉頰,微笑不語,祖師堂議事,嗓門就數(shù)她最大,等到打起架來,就又最沒個動靜了。
雨四說道：綬臣前輩原本是要留下她一條性命的,只是在那祖師堂,見她磕頭求饒,便覺得煩了,才改變主意。
斐然點頭道：希望寶瓶洲老龍城,亦是如此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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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泉王朝,蜃景城皇宮。
一位愁眉不展的年輕皇后,姿容極美,她這會兒神色郁郁,雙指捻著精巧的小銅火箸兒,輕撥手爐內(nèi)的灰燼,盡量讓炭火持久些。
坐在一旁的同齡女子,英氣勃勃,她與皇后姚近之是一家人。
姚嶺之見姐姐低頭不語,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們的爺爺,兵部尚書姚鎮(zhèn),已經(jīng)重新披甲上陣,老將軍領(lǐng)著所有姚氏子弟,趕赴邊關(guān)。
今天先前有那負(fù)責(zé)鎮(zhèn)守京城、臨時監(jiān)國的藩王,來到此地,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其名曰商議軍國大事,事實上一雙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姐姐的臉龐,若非姚嶺之護(hù)著姐姐,不惜手按刀柄,抽刀出鞘些許,以此示意對方不要得寸進(jìn)尺,天曉得那個色胚會做出什么事情。如今的皇宮,姐姐真沒什么信得過的人了。哪怕貴為皇后,可到底還是一位柔弱女子。
那個藩王告辭離去,當(dāng)他跨過門檻,轉(zhuǎn)頭之時的那抹笑意,別說是被他死死盯著的皇后姐姐,便是姚嶺之見了都要心寒。
姚近之抬起頭,慘然笑道：我沒事。
姚嶺之心中悲憤,這要沒事,怎么才算有事
如今宮城內(nèi)外,朝野上下,從廟堂到江湖再到沙場,哪里不是一團(tuán)糟。
那個穿龍袍坐龍椅的王八蛋,竟然丟下姐姐一人,他自己偷偷跑了,關(guān)鍵他還帶走了一大撥金丹供奉仙師,一起去了第五座天下避難。
最讓姐姐傷心的事情,是那個皇帝陛下不帶姐姐一起離開的荒謬?yán)碛?竟然是欽天監(jiān)那邊有人斷姐姐是紅顏禍水,帶在身邊只會禍害連連。
這位大泉王朝的年輕皇后,手捧暖爐,手熱卻心冷。
記得當(dāng)年,來這蜃景城途中,她偷偷給自己算了一卦。
對她是大吉,對大泉王朝而,卻不是什么好卦象,當(dāng)時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再看,原來是對錯皆有,算對的是大泉王朝國祚,確實岌岌可危,算錯的是自己命理,注定要跟著一起遭災(zāi)了。
如果不是爺爺還在邊關(guān)率軍廝殺,身邊還有個姚嶺之入宮,為自己貼身護(hù)衛(wèi),姚近之真不知道如何自處,她死不敢死,見著了房梁,不敢去想那白綾,曾經(jīng)她壯起膽子,遠(yuǎn)遠(yuǎn)瞥了眼宮中水井,便更怕死了。姚嶺之入宮后,她一次議事后,在廊道中踉蹌摔倒在地,然后伏地大哭,抬起頭時,梨花帶雨,哭著問妹妹,天底下有沒有不疼的死法。
當(dāng)時姚嶺之蹲在地上,抱住姐姐,不敢告訴姐姐,落在那些妖族畜生手里,只會更加生不如死。
這會兒姚近之突然說道：這些天,你留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不然我撐不住。但是等到妖族攻打蜃景城,快要守不住的時候,你就殺了我,只是記得出刀,一定要快些。
姚嶺之瞬間臉色慘白,輕輕點頭。
年輕皇后驀然而笑,望向門外的大雪景象,沒來由想起了一個人。
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管最終結(jié)果如何,自己都不會這么擔(dān)驚受怕啊。
她這么些年來,只會對那個談不上如何喜歡的男子,偶爾心心念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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皚皚洲偏遠(yuǎn)小國的馬湖府,又名黃瑯海子,有一座不大的雷公廟,廟祝是個年輕人,名為沛阿香。
今天這個年輕俊美的公子哥,在香爐點燃三炷香后,走出雷公廟大門,去迎接客人。
知道他身份的,都不太敢來打攪他,敢來的,一般都是沛阿香愿意待客的。
他白袍玉帶,腰間別有一支青竹笛,穗子墜有一粒泛黃珠子。
竹笛那青竹材質(zhì),不同尋常,來自竹海洞天的青神山,珠子則是市井尋常物,尋常富家都瞧不上眼。
三位客人,劉氏財神爺?shù)牡兆觿⒂闹?家族供奉柳嬤嬤,以及柳嬤嬤的女兒,柳歲余,她是沛阿香的三位嫡傳弟子之一。
柳歲余懸佩烏鞘短刀,一襲雪白狐裘。前些年她曾以最強(qiáng)遠(yuǎn)游境躋身的武夫九境,柳歲余是北地冰原的常客。
劉幽州在遠(yuǎn)處就大聲嚷嚷道：阿香阿香！
沛阿香微微一笑,看在小崽子錢太多的份上,不計較。
柳嬤嬤只得小聲提醒道：少爺,我們不是事先說好了,見著了沛前輩,莫要以‘阿香’稱呼嗎
劉幽州哈哈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皚皚洲唯一的十境武夫,沛阿香是他們劉氏的供奉第三人。
沛阿香坐在門口臺階上。
劉幽州一屁股坐在旁邊。
柳歲余見著了師父,笑道：師父今兒瞧著精神氣不錯。
沛阿香打趣道：見著了善財童子登門,我很難不開心。
柳嬤嬤松了口氣,還好,沛宗師在少爺這邊,還是比較好說話。
劉幽州從咫尺物當(dāng)中取出一件香爐,沛阿香瞥了眼,一揮手,將那香爐送到雷公廟內(nèi)。
劉幽州剛剛從扶搖洲山水窟那邊返回家鄉(xiāng),走的金甲洲、流霞洲、皚皚洲這條歸途路線。
在扶搖洲山水窟那邊,劉幽州送出去了十多件法寶,都是剛認(rèn)識沒多久的新朋友。算借的。
劉幽州倒是想著他們能夠還自己。
不是舍不得那些法寶,而是不希望那些剛剛記住臉龐的人,一個不小心,就從朋友變成故人。
沛阿香問道：那個曹慈,到了十境武夫哪一層境界了
劉幽州搖頭道：沒問。
沛阿香有些無奈。
柳歲余坐在一旁,雙手一下一下輕拍膝蓋,年輕十人當(dāng)中,還有個山巔境,叫隱官來著,又是劍修,加上先前武運(yùn)涌去劍氣長城,多半是劉幽州認(rèn)識的那個年輕人了。
沛阿香疑惑道：怎么個意思
關(guān)于這一茬,他還真從未聽說過。
劉幽州在裝模作樣地整理衣領(lǐng)。
柳歲余立即一腳踹在劉幽州身上。
在皚皚洲劉氏府邸,劉幽州的書房里邊,懸掛著一幅劉幽州的親筆畫卷,拙劣得好似稚童鬼畫符,畫了一葉扁舟泛海,有個背劍少年立船頭。
所謂的少年身形,就是一個圓圈加幾根樹枝,鬼才認(rèn)得那是個人。
早年柳歲余瞧見這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家名作后,就問了一嘴,劉幽州就與她顯擺起來,說他這水紋畫法,可是得了馬遠(yuǎn)《水圖》的七八分精妙。當(dāng)時還是少年的劉幽州,生怕柳姨不信,就隨手從書桌一排筆海中翻翻撿撿,好不容易抽出一卷《水圖》真跡,要讓柳姨鑒定一番。柳歲余身為一位女子武夫大宗師,當(dāng)然對那幅價值連城的神仙《水圖》不感興趣,只問那少年是誰。
劉幽州就將桂花島渡船路過蛟龍溝那場風(fēng)波娓娓道來。
柳歲余便記住了那個后來登上倒懸山、卻沒有去猿蹂府做客的古怪少年。
這會兒挨了柳姨打是親罵是愛的一腳,劉幽州嘿嘿笑著,姓陳,寶瓶洲人氏,很大方一人。
沛阿香笑道：被你說成大方的人,得是多大方
劉幽州說道：我隨手送人一顆谷雨錢,跟一般人送出一顆谷雨錢,當(dāng)然是我小氣,對方大方,道理得這么算。
沛阿香笑道：整個猿蹂府都給人拆了賣錢,你爹沒心疼
劉幽州搖頭道：我爹只恨倒懸山只有一座猿蹂府。
沛阿香嘆了口氣,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rèn),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該你們有錢。
老嫗輕聲道：少爺早早就預(yù)料到猿蹂府的后來光景了,老爺對此很欣慰,說單憑這點眼光,就值一座猿蹂府。
劉幽州無奈道：也沒覺得這是什么好事,柳婆婆說這個作甚。
沛阿香轉(zhuǎn)頭問道：歲余,你是山巔境,那隱官也是,爭出個最強(qiáng),有沒有把握
柳歲余說道：試試看。
兩人之間,誰率先破境,還能夠得到武運(yùn),其實就算分出了勝負(fù)。
雙方都不用真正問拳。
沛阿香舉目遠(yuǎn)眺,都趕一起了你們商量好的
柳歲余跟著師父望去,好像是那劍仙謝松花。除了兩位新收的嫡傳弟子,身邊還跟著個年輕女子……
沛阿香點點頭,純粹武夫,年紀(jì)比你小多了,好在模樣不如你,不然真是要揪心。
沛阿香皺眉不已,站起身,自自語道：是那遠(yuǎn)游境怎么可能！
柳歲余眼力稍遜一籌,要比沛阿香晚些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
那謝松花御劍遠(yuǎn)游,只是照顧兩位弟子,但是那位年輕女子武夫,竟然無需謝松花幫忙御風(fēng)。
一行人落在雷公廟外的冷清廣場上。
女子劍仙開門見山道：謝松花。
沛阿香沒理睬。
等你謝松花躋身了仙人境,才能靠個名字就可以嚇唬人。
柳歲余猛然起身,神采奕奕,她是個武癡。自己能夠與一位劍仙,各自問拳問劍,會很痛快。
謝松花瞥了眼在皚皚洲大名鼎鼎的柳歲余,笑道：說正事之前,你們先聊。
裴錢抱拳道：晚輩裴錢,想要與沛前輩請教拳法。
沛阿香給逗樂了,擺擺手,沒空。
裴錢撓撓頭,放下手后,又抱拳致禮,干脆利落道：好的。
既然這位沛阿香前輩不愿指點拳法,作為武學(xué)路上的晚輩,裴錢只能作罷。
武夫問拳,不是找死。
老嫗忍俊不禁,這姑娘,倒是挺有趣的。
老嫗看了眼自家少爺。
舉形和朝暮兩個劍仙胚子,面面相覷,原本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個幫忙裴姐姐捧書箱、一個幫拿竹杖。
沛阿香終于來了些興致,小姑娘得了幾次最強(qiáng),躋身的遠(yuǎn)游境
裴錢猶豫了一下,說道：只有五次。
劉幽州張大嘴巴。
五次就五次,你別只有啊。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姑娘
她叫什么名什么劉幽州想要認(rèn)識這樣的江湖朋友！可以嫌錢多,卻不能嫌朋友多啊。
柳歲余揉了揉眉心。
沛阿香神色凝重起來。
柳歲余好奇問道：你是在哪兩境界出了岔子
裴錢搖搖頭,閉口不。
柳歲余笑道：你要是告訴我,我就壓境在遠(yuǎn)游境,答應(yīng)與你切磋拳法。
裴錢想了想,前輩能不能不壓境
我是與你問拳,而你又不是教拳,壓境做什么。
柳歲余走下臺階,好吧,我不壓境就是。
裴錢點點頭,將行山杖交給朝暮,再摘下書箱,舉形立即雙手接過小竹箱。
朝暮握拳輕輕揮動,壓低嗓音說道：裴姐姐,小心。
裴錢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笑道：等會兒離著我遠(yuǎn)些。
謝松花帶著兩位弟子御風(fēng)去往高空。
劉幽州蹲在沛阿香身后臺階上,腦袋歪斜,望向那個姑娘,輕聲問道：阿香阿香,八境打九境,還是柳姨的九境,她能怎么打啊
沛阿香說道：你去問那姑娘啊。
劉幽州白眼道：我遇見了好看姑娘,一直不太敢說話的。
老嫗笑得合不攏嘴。
那個姑娘,真不算好看。柳歲余摘下狐裘,隨手丟在身后臺階上。
她一手負(fù)后,一手遞掌,微笑道：馬湖府雷神廟一脈,武夫柳歲余。
裴錢一腳踏出,身形微微下沉,雙手握拳,擺出一個古樸拳架,沉聲道：落魄山一脈,開山弟子裴錢。與柳前輩問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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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山祖師堂。
除了兩位趕赴老龍城的老祖師,其余陶家老祖在內(nèi)的老劍仙們,今天齊聚一堂,有諸多事務(wù)需要老祖?zhèn)円煌瑳Q斷。
在那劍修如云的北俱蘆洲,哪怕是元嬰劍修,給人敬稱一聲劍仙,興許都會不太自在,可是在寶瓶洲,沒有這樣的風(fēng)俗。
每一位金丹劍修,就是當(dāng)之無愧的山上劍仙。
一個姿容平平的婦人,座椅位置偏后,手腕系紅繩,正襟危坐,顯得有些拘謹(jǐn)。
她管著正陽山的山水邸報和鏡花水月,在正陽山上,一直是個跑腿的,空有輩分,因為不是劍修,又經(jīng)常外出,所以遠(yuǎn)遠(yuǎn)沒有那些劍仙老祖來得讓人敬畏。
尤其是在這正陽山祖師堂內(nèi),在那些劍仙老祖師眼中,這是個精明卻不夠聰明的女子,簡而之,就是個不大氣的婦道人家。
蘇稼最初曾是她帶上山門的弟子,結(jié)果卻被轉(zhuǎn)送給了別峰山頭,作為交換,她得了件法寶,蘇稼后來被收為祖師堂嫡傳,事實證明,那筆買賣,是她做得虧了。
不然山下是那母憑子貴,山上也有許多混吃等死的老修士,一樣可以師憑徒貴。
當(dāng)然最后蘇稼的下場不太好。
在風(fēng)雪廟神仙臺,輸給了風(fēng)雷園現(xiàn)任園主黃河,劍心崩碎,蘇稼連劍修身份都保不住。
不過正陽山祖師堂只是收回了那枚紫金養(yǎng)劍葫,也未將她從祖師堂譜牒上除名,只是取消了蘇稼的嫡傳身份。
第一件事,是商議那幾位嫡傳候補(bǔ)人選,挑選一個黃道吉日,讓他們的名字正式載入祖師堂譜牒。
正陽山是大驪欽定的宗字頭候補(bǔ),所以如今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下宗選址一事,肯定是要在那舊朱熒王朝境內(nèi)的。
正陽山這些年從舊朱熒王朝,吸納了相當(dāng)數(shù)量的年輕劍修,除此之外,還有個相當(dāng)不俗的劍仙胚子,龍泉劍宗那邊竟然眼瞎了不去好好栽培,都在神秀山那邊修行數(shù)年,阮邛竟然都不愿意收為嫡傳,少年到了正陽山后,破境極快,如今跟寒露峰的仙子童真,有希望結(jié)為道侶。
這第一件事,其實是小事,沒什么爭執(zhí)。
第二件事,商議正陽山第二批弟子的下山一事,先前一撥,在兩位老祖師的帶領(lǐng)下,已經(jīng)趕赴老龍城。
正陽山與藩王宋睦,一向關(guān)系不錯,還要歸功于陶紫當(dāng)年游歷驪珠洞天,與當(dāng)時還叫宋集薪的少年,結(jié)下一樁天大的香火情。
只是這第二撥,誰來負(fù)責(zé)護(hù)道,該派遣哪些子弟下山,都有大講究。分量不夠,容易讓大驪宋氏惱火,可一旦分量太足,正陽山很容易傷了元氣。
所以需要好好拿捏分寸。
那位陶家老祖明顯早有腹稿,給出了一番章程,沒有太大異議。
再就是商議參與中岳山君晉青的夜游宴一事,又是小事。唯一需要上心的,是探探晉山君的口風(fēng),免得將來下宗選址一事,起了不必要的齷齪。畢竟晉青對于舊朱熒王朝的那份情誼,舉洲皆知。
接下來第四件事情,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商議與清風(fēng)城許氏聯(lián)姻一事。
正陽山這邊,是修道天才,陶家老祖最寵溺的那個陶紫,清風(fēng)城許氏那邊則是城主嫡子,雙方曾經(jīng)一起游歷驪珠洞天,這些年一直關(guān)系不錯,而且雙方長輩都覺得這是一樁天作之合。
早先昏招不斷的清風(fēng)城許氏,后來與上柱國袁氏聯(lián)姻,不惜以嫡女嫁庶子,才彌補(bǔ)了清風(fēng)城與大驪王朝的裂縫。
那手系紅繩的婦人輕聲問道：陶丫頭自己愿意嗎
陶家老祖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霾,只是有些話,難以啟齒。
陶丫頭確實不太情愿,而且陶家老祖其實本身,也更多希冀著老龍城藩邸那邊,能夠有些暗示給正陽山。
只是那個年輕藩王,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將陶紫當(dāng)做了妹妹。
陶家老祖給了那婦人一個眼神,婦人心領(lǐng)神會,說道：反正此事不急,不如讓陶丫頭去老龍城那邊,見一見師兄妹們
正陽山山主只是撫須,而無語,沉默片刻,似乎聽到了一個心聲語,點頭道：可以。
山主做出這個決斷后,神色肅穆起來,加重語氣道：問劍風(fēng)雷園一事,今天我們必須給出一個明確說法！
正陽山明面上只有兩位元嬰劍修,一位是正陽山的山主,一位則是陶家老祖。
其余還有一位輩分最高的老祖師閉關(guān)多年,即將出關(guān)。
此外還有三位金丹劍修祖師。
正陽山,其實一直缺的就只是一位上五境劍仙。
才會被風(fēng)雷園李摶景一人,力壓數(shù)百年。
如今李摶景已死,那么約戰(zhàn)新任園主黃河一事,就是當(dāng)務(wù)之急,那個黃河,資質(zhì)實在太好,正陽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養(yǎng)虎為患。
這個黃河,太過鋒芒畢露,如今已是元嬰劍修,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李摶景。所以此事絕對不能再拖了。
現(xiàn)在正陽山就得找一個合適人選,去問劍風(fēng)雷園。
可無論是與黃河同境的山主問劍風(fēng)雷園,還是出關(guān)即玉璞的老祖師出劍,都不合適,都差了輩分,而且后者還高了個境界。
問題在于正陽山嫡傳弟子當(dāng)中,還真找不出一個能夠與黃河問劍的,說不定連那劉灞橋出劍,就夠正陽山劍修喝上一壺。
供奉、客卿,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是一位舊朱熒王朝的天才劍修,昔年被譽(yù)為雙璧之一,獲得了朱熒王朝的不少劍道氣運(yùn),可惜由他與黃河問劍,還是顯得名不正不順。
除非此人愿意成為正陽山祖師堂嫡傳。
即便對方腦子進(jìn)水,答應(yīng)此事,正陽山一旦如此行事,就有可能惹來北岳晉青的心生芥蒂。
所以選誰問劍一事,幾乎成了整個正陽山老祖劍仙們的共同心病。
結(jié)果今天還是沒能議論出個萬無一失的方案。
陶家老祖惱火道：實在不行,就由我舍了臉皮不要,去問劍一個晚輩！
山主搖頭,不妥。咱們最好能夠贏得讓人心服口服。
這位陶家老祖,比自己更有希望躋身上五境。對方要是問劍風(fēng)雷園,贏了還好,若是輸了,或是再有個意外,死在黃河劍下,那么自己這個山主就算是做到頭了。
當(dāng)然,山主心知肚明,這位陶家老祖,就是擺個姿態(tài)給人看的,因為對方很清楚自己這位山主的處境。
何況對方語,極有學(xué)問,既然他陶家老祖出劍,是問劍晚輩,是舍了面皮的丟人事情,是以大欺小,那么他這山主出劍,一樣不妥。
那婦人見大堂內(nèi)氣氛沉悶,說道：興許有法子讓那位客卿成為祖師堂嫡傳。
她對面座椅上,一位老祖師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問道：怎么講成了咱們嫡傳,問劍黃河,確定能贏
婦人搖頭道：很難。元白雖然也是元嬰劍修,但是比起黃河,還是差了些,元白唯一依仗,是他那飛劍擅長以傷換傷的本命神通。
那老祖師扯了扯嘴角,這婆姨是誠心討罵嗎
婦人立即小聲補(bǔ)充了一句,但是有機(jī)會讓黃河坐實了李摶景第二的身份,比如身份,還有……境界！不過如此一來,我們正陽山便可能輸了這場萬眾矚目的問劍。
此語一出,祖師堂半數(shù)劍仙老祖師依舊不聞不問,這撥老人,一向不愛理會這些正陽山事務(wù),癡心練劍。
但是其余半數(shù),往往是身居要職的存在,個個以心聲迅速交流起來。
婦人對面那老祖師冷笑道：那元白又不傻,今天成為咱們祖師堂嫡傳后,明天就要跟黃河拼命,然后說不定就沒后天了,擱誰愿意
婦人欲又止。
山主皺眉道：有話直說。
婦人這才小心翼翼說道：元白之所以愿意成為我們的客卿,就是希望自己能夠盡量護(hù)著那撥舊朱熒出身的劍修胚子,若是我們正陽山答應(yīng)此人,每甲子,都會額外給舊朱熒人氏一個嫡傳名額,再保證這位嫡傳將來一定能夠躋身上五境。以五百年作為期限即可。之后雙方契約作廢。如此一來,元白很難拒絕,說不得還要感激我們。
婦人對面那老祖師點頭笑道：既能光明正大問劍風(fēng)雷園,又能護(hù)住故國晚輩,元白確實應(yīng)該感謝我們,感謝給他一個問心無愧的死得其所,風(fēng)光落幕。
有一位老劍修突然起身,默默離開祖師堂。
隨后又有數(shù)位老人跟著告辭離去。
正陽山山主對此見怪不怪,陶家老祖更是懶得多看一眼。一幫冥頑不化的老不死,不是喜歡練劍嗎,不屑耍手段嗎,你們倒是有本事倒是練出個玉璞境啊。可惜一幫廢物,連個元嬰都不是。正陽山靠你們,能成為宗字頭仙家,能有下宗,能夠力壓龍泉劍宗靠你們這些練劍數(shù)百年都沒機(jī)會出劍的老廢物,正陽山就能成為寶瓶洲山上的執(zhí)牛耳者！
婦人惴惴不安。
她大概當(dāng)下在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山主望向婦人,難得多了些笑意,道：此事就這么說定,你去說服元白成為祖師堂嫡傳,事成之后,我們立即放出話去,元白要問劍風(fēng)雷園黃河。
婦人輕輕點頭。
山主心情大好,再看這個婦人就有些順眼了。
整座正陽山,只有他知曉一樁內(nèi)幕,蘇稼當(dāng)年被祖師堂賜下的那枚紫金養(yǎng)劍葫,曾是這婦人尋見之物,她很知趣,所以才為她換來了祖師堂一把座椅。此事還是早年自己恩師泄露的,要他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一定不要外傳。在恩師兵解之后,知道這個不大不小秘密的,就只有他這山主一人了。
山主說道：最后一件事,說一說那個劉羨陽。
說到這里,山主看了一眼陶家老祖,頗有怨氣,早年陶丫頭和護(hù)山供奉一起游歷驪珠洞天,不曾想既沒能取回那部劍經(jīng),又沒能斬草除根,連一個當(dāng)窯工的鄉(xiāng)野少年都沒解決干凈,結(jié)果就留下了這么大一個隱患。雖說當(dāng)時因為李摶景還在世,而那劉羨陽的本命瓷,據(jù)說一路輾轉(zhuǎn)到了風(fēng)雷園手中,所以那頭搬山猿有些顧忌,亦有為正陽山考慮的成分,不宜與當(dāng)時的風(fēng)雷園徹底撕破臉皮。
可如今想來,還是讓山主覺得頭疼不已,萬事最恨一個早知道！
陶家老祖轉(zhuǎn)過頭,下巴抬起,點了點那婦人,然后與山主說道：按照她的情報,劉羨陽如今是龍泉劍宗祖師堂嫡傳,由于劉氏祖輩曾是醇儒陳氏先祖墳地的守墓人,后來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求學(xué)十年,如今劉羨陽是什么境界了與風(fēng)雷園有無私底下的接觸
婦人起身,從袖子里取出一頁紙張,陶家老祖伸手一抓,先行瀏覽起來。
山主神色自若,對此不以為意。
陶家老祖皺眉道：盡是些雞毛蒜皮的破爛事既然能夠成為阮邛弟子,什么境界是不是劍修,飛劍本命神通為何在南婆娑洲醇儒陳氏求學(xué)期間,可有什么人脈都不清楚！
陶家老祖將那紙張推給山主那邊,山主看完之后,道：照著情報來看,這劉羨陽少年時,就是個藏不住話的,愛出風(fēng)頭,返回家鄉(xiāng),就沒有跟人談及求學(xué)經(jīng)歷
婦人搖頭道：性情變化很大,雖然喜歡每天閑逛,可與街坊鄰里語,只聊些家鄉(xiāng)故人故事,從不提及醇儒陳氏。甚至整個槐黃縣城,除了曹督造在內(nèi)的幾人,都沒幾個人知道他成了龍泉劍宗弟子。而神秀山上,龍泉劍宗人數(shù)太少,阮邛的嫡傳弟子,更是屈指可數(shù),不宜刺探消息,免得與阮邛關(guān)系交惡。阮邛這種性情的修士,既是大驪首席供奉,還有風(fēng)雪廟當(dāng)靠山,據(jù)說與那魏劍仙關(guān)系不錯,又是與我們大道相爭的劍宗,我們暫時好像不宜過早招惹。
陶家老祖哈哈笑道：倒是說了幾句頗有見識的正經(jīng)話。
山主沒來由感慨道：若是有個魏晉,我正陽山何愁未來,我就算給魏晉讓出山主位置,都是可以的。
魏晉先后兩次問劍北俱蘆洲天君謝實。
當(dāng)之無愧的寶瓶洲劍仙第一人。
婦人置若罔聞。
山主問道：劉羨陽的本命瓷,確定在那風(fēng)雷園手中
婦人點點頭,應(yīng)該無誤。
山主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事已至此,算是死仇了,尤其是這些吃不得半點虧的年輕人,最記仇。萬一以龍泉劍宗的嫡傳身份,與我們問劍,到時候正陽山對他如何處置,打死還是不打死怎么看都是個麻煩。萬一再與那風(fēng)雷園勾連起來,使得風(fēng)雷園與龍泉劍宗一起針對我們正陽山,哪怕問題不大,終究不美。
婦人試探性說道：我有個想法,山主聽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