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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黑暗里,除了牛車向前的咕嚕咕嚕聲以外,前方忽然傳來了梆子聲。
"嘿,要開始了,打起精神來!"
烏鴉低聲提醒,虛幻的輪廓又鉆進(jìn)鑰匙扣里去消失不見,只留下槐詩一個人跪坐在車廂里,感覺到四肢僵硬起來。
四周,車廂外,源源不斷地傳來了危險的氣息。
死亡預(yù)感不斷地在心中浮現(xiàn)。
提醒著他這里已經(jīng)不是心悅框架籠罩的范圍內(nèi),而是一步走錯就要死于非命的兇險地區(qū)。
邪馬臺中央?yún)^(qū)的核心,籠罩在永恒黑暗中的宮城,恐怖深淵所顯現(xiàn)的惡意精髓,上位者們的聚集地。
真正的統(tǒng)治者沉睡之處。
可以說像是皇宮一樣的地方。
倘若沒有烏鴉的大力慫恿還有那一把團(tuán)扇,給槐詩十萬個膽子他都不敢跑到這里面遛彎。
死寂里,只有牛車的車輪咕嚕嚕地轉(zhuǎn)動,還有遠(yuǎn)方不斷響起的隱約梆子聲。
好像巡夜的更夫,但卻混雜著夜梟一樣凄厲的叫聲。
槐詩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挑起牛車垂簾的一線,窺視著迷霧之中的景象。
好像時光逆轉(zhuǎn)那樣。
在牛車的前進(jìn)之下,越是向內(nèi),就越是古老,高樓大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像古代一樣的層層幻象,在迷霧的映照之下不斷地變換。
時而隨著一陣風(fēng)吹來,迷霧稀薄,便顯露出自身的容貌,稍縱即逝。
或是古老陰沉的寺廟,或是海市蜃樓一般的瓊樓玉宇,再或者是燈火通明的酒肆閣樓,有女子溫柔的歌唱聲從里面?zhèn)鱽?黑暗中一雙碧綠的眼眸亮起,隔著迷霧,死死地盯著槐詩的面孔。
槐詩瞬間撒手。
垂簾落下,隔絕內(nèi)外。
寂靜里,只有他劇烈地喘息,抬起手摸了一下臉,感覺到了破碎龜裂的痕跡,隨著他的拉扯,一道漆黑的深淵沉淀從面孔的裂口中扯出,傷口迅速愈合,恢復(fù)了平整。
只是被看了一眼……
如今的他,頭戴著古怪的烏帽,身著著一身臨時從邪馬臺內(nèi)的商店里買來的狩衣——只是這一套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狩衣就已經(jīng)花光了槐詩手頭所有的金小判。
這還是有樂園王子的頭銜,如果沒有這個頭銜的話,那個店里的老頭兒根本不稀得理會他。
在苛刻地打量了幾眼槐詩之后,老頭兒最后還淡淡地囑咐了一句:倘若前往覲見的話,莫要失禮。
然后就將槐詩送出了門外,關(guān)門了。
槐詩完全一臉懵逼。
而這一輛牛車,則是當(dāng)槐詩換好衣服,手持著團(tuán)扇,在烏鴉安排的時間出門時,自濃霧中走出的。
好像早就等在了那里一樣。
槐詩一上車,就自行地走動了起來,帶著他融入到了迷霧中去,掠過了無數(shù)關(guān)卡,直入核心。簡單地好像開了作弊器。
"記住,你扮演的是一個前去皇宮參加詩會的公卿,千萬不要露餡。"
烏鴉叮囑道:"一旦進(jìn)了里面,想要活著出來就全看你的造化了,富貴險中求,能不能賺幾個小意思回來,就看你是不是爭氣了!"
有小意思在前面等著,槐詩完全忽略了越來越嚴(yán)重的死亡預(yù)感,鼓起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
但依舊被那惡寒凍結(jié),整個人都感覺到僵硬起來。
圣痕的力量被壓制了。
越是向前,他就越是虛弱,感覺到自己漸漸地被打回原形,往日無往不利的天國譜系在這里也派不上用場。
哪怕被看做自己人,可自己人里依然有三六九等……槐詩作為一個下等的賤民,能夠混到一張?jiān)姇拈T票就已經(jīng)祖墳冒青煙了,倘若有所失禮或者失儀被看破了的話,神仙難救。
牛車寂靜的向前中,只有迷霧深處不時響起的慘叫聲。
槐詩忽然聽見前后響起的車轱轆聲。
好像匯入了車隊(duì)那樣,十幾輛牛車排成了一隊(duì),在荒涼的街道上一步步地向前,最后停止在漆黑的城門之外。
前后的車?yán)?都涌動著令槐詩渾身發(fā)毛的黑暗氣息,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怪物。
許久之后,牛車戛然而止。
一個白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車門外,手提著一盞慘白的燈籠,聲音像是飛鳥的啼哭聲,沙啞又古怪。
一道陰冷的目光隔著窗簾,好像落在了槐詩的臉上那樣。
"禁中在前,請貴人下車步行。"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