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野山村的幻境內,自蛇狗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半時辰。
暖風拂面,輕輕吹起發(fā)絲,令其貼著臉頰凌亂的飄飛著。
烈日之下,一位身體枯瘦的老頭,正盤坐在地面上,雙眼瞇縫著看向青山。
他白發(fā)蒼蒼,干癟的臉頰上布滿了皺紋;裸露在的皮膚暗黃,生著一塊又一塊的老年斑。
他身體枯瘦如柴,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且腰板佝僂,四肢蜷縮,似乎要有一陣強風吹來,他連坐都坐不穩(wěn)了。
從遠處望,這老頭像是已油盡燈枯,隨時可能會閉眼離世。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在等待蛇狗歸來的大胖龍。
那巫靈鬼童有在先,蛇狗每離去一個時辰,大胖龍便會蒼老二十歲。
現(xiàn)在,兩個半時辰過去,他已蒼老了整整五十歲。
歲月就像是暖風掠過大地,只一閃而過,就將青春如砂礫一般吹散。
不過,對于大胖龍而,他被吹走的或許不是青春,而是暮年。
因為巫靈鬼童的“蒼老詛咒”,針對的并非是他在不老山秘境中的身份,而是他的本體。
在這秘境之外,大胖龍已經活的很久了,早都步入了暮年。
如今這巫靈鬼童,在要他五十年的歲月,那就等于是在要他命了。
他盤坐在地面上,用渾濁的雙眼望著青山,腦中不自覺的回憶著自己的一生,內心充滿了不甘。
大業(yè)未成,我怎舍得身死?
過去的種種代價,還歷歷在目,我又怎愿意放棄?
暮年的歲月對于大胖龍而,每一分一秒都彌足珍貴,且片刻都不敢懈怠。
可不知為何,這秘境的懲罰,偏偏就是要剝奪他這個,讓他一點一點的感受著衰老和死亡。
這更像是一場報復。
大胖龍坐在哪里,蒼老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很像是一位看透世間一切的智者。但實際上,他的內心,早都經歷了幾番波濤洶涌的掙扎。
他望向青山,心中不停的禱告著,雙眼不停的尋找著,想要捕捉到蛇狗的身影。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等來的卻是白發(fā)脫落,牙齒松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愈發(fā)困難。
不遠處。
巫靈鬼童坐在井沿邊上,蕩著兩條小腿道:“嘿嘿,老伯伯,你似乎很不甘心啊。”
大胖龍的城府,遠比在這秘境中表現(xiàn)出的要深的多,他根本不受巫靈鬼童的干擾,只靜靜的望著前方。
“也不知……有沒有人在你面前,也這樣不甘過。”巫靈鬼童雖然長相稚嫩、可愛,但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更不知,是否也有人,將全部希望都放在你身上過?!?
大胖龍沉默,不予理會。
“嘿,有趣,有趣啊?!蔽嘴`鬼童瞧著他蒼老的模樣,似乎很開心,很愉悅。
又是一刻鐘過去。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自蛇狗出發(fā),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時辰。
六十年的歲月,彈指一揮間,便消散無蹤。
它還沒有回來,村口安靜的如死地一般……
大胖龍在也坐不住了,這不光是心里承受不住了,連身體也承受不住了。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刺痛著,像是要隨時斷裂一般;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生命最后的掙扎。
“呼……呼……!”
他緩緩站起身,右手本能的捂著胸口,輕輕擠壓,似乎想令自己的呼吸可以更順暢一些。
“踏踏。”
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他才夠摟著腰,費力的向前邁步,欲走到院外,走到村口瞧瞧。
“踏,踏踏!”
一步,兩步……沉重且顫抖的步伐,非常緩慢的前行著。
大胖龍足足用了小半刻鐘的時間,才往前邁了十余步。
“嗚……!”
就在這時,青山內有一陣暖風迎面吹來。
大胖龍蒼老的臉頰上,泛著剛勇之色,不甘的想要迎著風前行,卻只前行了半步,便咕咚一聲被吹倒在地。
“咔嚓!”
身體落地時,蒼老的腿骨泛起一聲脆響。
右小腿承受不住摔倒的重力,竟被摔斷了。
“呃……呃……!”
劇烈且鉆心的疼痛感襲來,大胖龍?zhí)鄣拿臀藥卓跉?,可那喉嚨卻連發(fā)泄式的嚎叫都發(fā)不出來。
不遠處,巫令鬼童再次開口:“絕望嗎?!”
地面上,大胖龍像條狗一樣趴在那兒,喘息數(shù)聲后,才咬牙回道:“我一生中經歷的絕望,豈是眼前這點磨難能比的?!呵呵……老子想去……去的地方,即便是爬……也能爬到?!?
他費力的回了一句后,便慢慢挪動雙臂,忍著腿部的疼痛,呼吸的困難,非常執(zhí)拗的爬向村口。
巫靈鬼童瞧著他,只目光充滿了戲謔,卻不在多。
時間飛快流逝,大胖龍每一次的爬動,都像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個動作。
可他的臉上,卻從來沒有露出過崩潰或是放棄的表情。
他即使趴在地上,像條喪家之犬,臉上也依舊只是平靜的神色。
終于,他緩慢的爬出了院落,來到了不遠處的村口。
“你不能在前行了,離開此地,便是違規(guī)。”巫靈鬼童提醒了一句。
大胖龍此刻已經沒有了抬起四肢的力量,只用下巴戳在地面上,盡量讓頭部固定,抬頭凝望著前方。
不知為何,他在望向青山時,總覺得這幅場景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來具體與記憶中的那副畫面相同。
或許,他這半生都處在等待的位置吧,早已經習慣了。
呼氣越來越費力,一雙眼皮也越來越沉。
他有點累了,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