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問,“那我與裴儉豈不是到死,都死在一塊了。”
許宛歆臉上的笑容消失。
“你就半點都不擔心?”
“擔心,”念兮誠實道,“誰又不怕死呢,我還沒活夠。”
“他要是不肯救你呢?”
這回輪到念兮笑了,“這話要問你,你究竟是想他救我,還是不想他救我?”
情愛這回事,真的很難講道理,論得失。
念兮知道許宛歆一定恨極了裴儉,可有多恨就有多愛。很多時候,如果不能自己想清楚,及時抽身,結(jié)果只會落個遍體鱗傷,甚至是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她一邊跟許宛歆說話分神,一邊動作很輕地磨著縛著雙手的繩子。還是那句話,人貴自救,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
念兮的話戳到了許宛歆的痛處,她張了張口想要嘲諷回去,卻不知該說什么,她希望看到裴儉不顧性命去救溫念兮嗎?
她寧愿他死在她面前嗎
等待太苦,放手太難。
許宛歆答不上來。
恰在這時,樓梯處有腳步聲響起。
許惋惜倏地抬頭,一雙眼睛暗沉沉,仿佛有幽暗的光,一眨不眨盯著來處。
很快,一道身影慢慢走近,越來越近——
裴儉孤身前來。
……
裴儉從大理寺監(jiān)舍到溫府,又從溫府到皇宮,一路不停,直到碰到顧辭,尚未一,便有侍者帶來消息,之念兮如今正在宮中最高的樓閣,攬月閣上。
“小姐說,只許大人一個前往。若是再有旁人,便即刻將溫小姐從樓上推下去?!?
裴儉聞不敢遲疑,很快便孤身來到了攬月閣。
“放了她?!?
在低頭確認念兮的情況后,裴儉看向許宛歆,而后者正拿匕首抵著念兮的脖頸。
“只要你放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許宛歆嗬嗬笑了兩聲,暢快又凄厲,像是有道不盡的心酸,“要是我叫你去死呢?”
裴儉面色不改,“好?!?
沉穩(wěn)有力,毫不猶豫,卻最叫人痛心。
許宛歆迫使念兮起身,兩人就站在欄桿旁。她的目光像是淬著毒,浸染著愛恨情仇的悲涼:
“表哥,我最愛你,怎么舍得你死呢?”
“可我猜,你是想要我死的?!彼V癡笑起來,狀若瘋癲,“那我便如你意好了。只是黃泉路上寂寞,我總要找個人陪我?!?
風聲赫赫,許宛歆的笑聲凄凄如鬼泣,泛著寒光的匕首貼著皮膚輕滑,“念兮啊念兮,你說好不好?”
白慘慘的月光下,裴儉的臉色嚴肅的駭人,他說,“你放了她,我陪你去死?!?
強烈的愛若毀滅,天崩地裂,摧拉枯朽,至死不渝。
許宛歆渾身一震。
她很想湊近一些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又不想看到他。
多可笑,多諷刺,他愿意陪她去死,為了另一個女人。
然而心底卻有一剎那的觸動。
月光慘白,照得人心上愈發(fā)荒蕪一片。
許宛歆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差,嘴唇青紫,眼睛凹陷,她低頭看向樓下,樹影重重,有火把在閃爍。
愛與恨早已說盡。
可到頭來,她還是舍不得。
短短的十九年人生里,她唯一愛過的男人,她總是不能,總是不能看他送命。
可許宛歆是最百折不撓的人啊,她想要在他心頭留下痕跡,一時一刻都沒有放棄過。
許宛歆最后一次看向裴儉,帶著滿身的決絕與倔強,她說,“表哥,但愿人生重來,你我仍是少時模樣?!?
說完,她便要帶著念兮朝欄桿外縱身一躍。
念兮早在那兩人說話時,已經(jīng)悄悄解開手上的束縛,時刻準備著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