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橋雖有三五分醉意,腦子卻清楚得很。
夫人不許他多喝酒,尤其是這個月,他得了一場小小的風寒才好了,李氏三令五申,嚴禁他醉酒歸家。今日是他犯戒,夫人定然要氣怒。
其實被李氏不痛不癢地說兩句,他倒也沒什么。可畢竟氣大傷身,長此以往,對夫人身子不好。
才頭疼如何解決,可巧叫溫遠橋撿到兩個救星。
不論是裴儉還是顧辭,都是青年有為的后生,此刻他攜了這兩人進府,帶回前院說話,借此醒醒酒,夫人也就不會知道他喝多了酒的事情。
平白消弭了一場家庭爭端,簡直完美。
可唯一不和諧的因素,便是顧辭。
眼見溫遠橋要拉著他們往溫府去,顧辭連忙推辭,“伯父,我方才從府里出來,便不進去了。如今天色晚了,我與時章改日再登門拜訪?!?
他倒還罷了,遲早要做這家女婿,裴儉憑什么?
又非世交,天色已晚,裴儉有什么資格進溫府。
用裴儉自己的話說,便是“他配嗎?”
顧辭說著,自顧掙脫了溫遠橋的束縛。
溫遠橋一個醉酒文人,哪里比得過顧辭這年輕武將的氣力。
急得在一旁干瞪眼。
這小子,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
不由愈發(fā)抓緊了另一邊裴儉的衣袖不肯放。
裴儉有前世相處十幾年的經(jīng)驗,只略思索片刻,便明白岳父的目的。
他心安理得地任由溫遠橋握著手腕,不管顧辭使得快抽筋的眼色,裝模作樣道,“是啊溫大人,天色不早,您又飲了酒,還是早些回府歇息,我改日再來拜訪您?!?
對溫遠橋來說,歇息就等于暴露。
他當然不肯,“你與景和是同窗,國子監(jiān)又住一個院子,且不用這般外道,同青野一樣叫我伯父就好?!?
裴儉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顧辭,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改口道,“溫伯父。”
“總聽景和提起伯父您的字畫一絕,老早便想來請教,卻怕失禮唐突?!迸醿€仿佛是與親近長輩閑談,語氣滿是溫和禮敬,“若您不嫌棄,晚輩改日專門拜謁?!?
顧辭成功被裴儉這副嘴臉惡心到了。
溫遠橋卻十分受用。
他為官平平,但于字畫方面,卻頗有造詣。
裴儉若論其他,溫遠橋未必真心,可若是書畫一途,那真是戳到溫遠橋的心窩上了。他愈發(fā)高興,拉過裴儉的手笑道:
“做什么要改日?伯父我新近做了幅畫,你且與我賞鑒賞鑒?!?
裴儉假模假式猶豫,仿佛很為難的樣子,“會不會打擾府上?”
“有甚打擾?”
溫遠橋大手一揮,一錘定音,“以后溫伯父家,你隨時來,伯父高興還來不及?!?
說完就拖著裴儉大步朝角門走去,走了兩步,才恍惚想起顧辭,回頭問道,“青野你要不要同去?”
顧辭:……
他知道裴儉陰險,卻沒想到能這么陰險。
顧辭深呼吸幾次,努力控制住自己暴躁的內(nèi)心,極力扯出一個笑,“……好啊,正好我也想欣賞欣賞伯父大作?!?
溫遠橋?qū)υ聯(lián)犴?,心情暢快地哈哈大笑起來?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裴儉與顧辭視線相撞,空氣中仿佛都有戰(zhàn)火燃燒的焦灼氣味。
……
溫清珩再想不到,顧辭去而復(fù)返,會與父親一起,身后還跟著……裴儉。
自從七夕那晚過后,他再未與裴儉有過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