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愛上其他女人了?”林薔薇曉得,他自認是‘殘廢’了,不想拖累她,她想受累,想照顧他。
他皺眉,“不是?!?
“不娶我,娶誰?”
“打光棍?!?
“你寧可打光棍,不肯娶?”林薔薇壓下脾氣,“我已經(jīng)退房了,除了和你睡病床,沒地方睡?!?
“重新訂?!比~柏文絲毫不憐香惜玉。
她攥緊了被子,“太晚了,我一個女人,上街不安全?!?
“剛八點鐘?!彼岛蒙弦驴圩?,“我送你?!?
林薔薇怒火滔天,跳下床,狠狠踩他一腳。
趾骨疼得他臉煞白,“你去哪。”
“去流浪。”
“成何體統(tǒng)!”葉柏文拽她,“我給你錢,去酒店?!?
她甩掉他,“你住院費都是我掏的呢,葉隊長!”尛說Φ紋網(wǎng)
“你——”男人胸口鼓脹,耳朵燙,半晌,“局里報銷?!?
林薔薇氣笑,“葉柏文,我認識不少直男,周叔叔是,京哥兒是。至于你,是生了銹的鋼鐵!”
門一關,安靜了。
葉柏文站了一會兒,躺下,翻來覆去失眠。
她倔,烈性,一心撲他身上,而他驅趕了她,若是
緬北死里逃生,在山林,在監(jiān)護室,他有意識、有痛覺的分分秒秒,惦念著她,也割舍不下她。
流的血,喘的氣,無一不是遺憾。
盼見她一面。
但見面了,又如何。
他不健全了。
林團長夫婦的掌上明珠,嫁一個不健全的丈夫,她圈子的子弟小姐,會嘲笑她嗎。
五年,八年,十年他活多久呢。
她當寡婦嗎。
葉柏文魂不守舍出門。
有護士查房,很尊敬他,“葉隊,您氣色紅潤了?!?
“辛苦你們了?!?
“葉隊保家衛(wèi)國,辛苦了?!弊o士查另一個房間,“您太太在西側走廊?!?
他懸著的一顆心,踏實了,“我太太?”
“林薔薇女士啊!”護士莞爾,“您手術的家屬簽字是您太太,您領導雇了護工,您太太解雇了,她不放心,必須親自陪護,您昏迷了十七天,您太太寸步不離,清潔身子,洗臉,喂水,倒尿袋您太太說,等您康復了,生個女兒,給我們郵寄喜糖。”
葉柏文眼眶一漲,哽咽,“有機會,一定寄?!?
他拐了彎,雙手掩面,后背抵住墻。
刺透肉髓的涼。
生個女兒哪天撒手人寰,拋下她們母女。
太自私。
世間悲歡事,總是難兩全。
走廊燈光熾白,林薔薇蜷縮在長椅,頭頂蓋了毛巾。
他靠近。
“為什么蒙腦袋?”葉柏文佇立一旁,俯瞰她,“既然知道丟人,明天回林家?!彼D了一下,“有人無家可歸,你有家不回?!?
是他無家可歸。
葉宅,僅僅是一幢宅子了。
三張遺像,四壁冷清。
無妻,無子。
在緬北,槍林彈雨;凱旋了,又漂泊。
林薔薇強忍淚意,睜眼,“葉隊抓罪犯,也抓良民啊。我睡椅子礙著你了?”
“公共設施,你獨自霸占?!比~柏文嚴肅。
“我不是公的?”她嘴瓢了,一噎,“我不是公民?”
“薔薇?!彼麩o奈,“你多大年紀了”
“第一,咱們是革命友誼,不是情情愛愛,請稱呼我同志;第二,我四十歲,你胡子拉碴的嫌我老了?”
葉柏文沒繃住笑,“程禧教你這樣折騰的?招數(shù)是不錯,對周京臣有用,對我沒用。”
林薔薇一懵。
他竟猜中了。
程禧隔空指導,怎么黏他,纏他,逼瘋他,男人瘋了,女人目的達到了;男人不瘋,瘋的就是女人了。
她瞧程禧將周京臣‘馴養(yǎng)’得服服帖帖,是馭夫有術,加上深得李韻寧的‘真?zhèn)鳌笤旱募易鍌內(nèi)吮M皆知,李韻寧是‘搶了’周淮康,雖離了婚,周淮康‘要死要活’的,求了李韻寧回頭。
‘周家婆媳’是狐媚子的掌門人。
林薔薇不擅情趣,干脆,聽程禧的。
不過,效果不行。
周淮康父子是專吃狐媚那一套,葉柏文是‘鐘馗’那一脈,降伏狐媚的。
“薔薇,回去吧?!彼粏¢_口,“你待我好,待我的恩,我永遠不忘?!?
她委屈,含了淚,“不忘我,還是不忘我的恩?”
“你的人,你的恩,我都不忘?!比~柏文喉嚨酸脹,微微凝滯,“你是我最后一個女人了?!?
“你不是我最后一個男人!”林薔薇情緒崩塌了,“我回去馬上相親,找男人,比你年輕,比你討人愛的男人?!?
他垂眸,盯著地磚。
兩幅影子,咫尺之遙,萬水千山。
“你找吧?!?
她顫抖,“我結婚,風光大辦,四十歲才嫁人,婚車繞全市一周,新區(qū)的led屏循環(huán)播出我和我老公的愛情故事,葉隊收了請柬,記得大駕光臨?!?
葉柏文四肢百骸針扎似的,她的婚紗,殿堂,誓,賓客如潮。
與他無關。
“嗯?!?
“葉柏文,你別后悔。”她顫抖得更厲害,“我林家的家訓:非原則,不許離婚。這輩子,我林薔薇跟你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