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培在裴岸南的眼中,并不是一個美人,他在擎華百老匯見過了太多國色,風塵之中的女人,自有她的一股味道,她們洗去那股世俗不愛的氣息,擁有著最驚艷的美貌,最精致的手段,但裴岸南并不喜歡,他對于蔣華東深愛薛宛,曾經(jīng)是很不解的,風塵女人太多,為何偏偏是她,直到她的癡心等待,毫無結果的追隨,為牢獄之中的他生兒育女,裴岸南才算領悟了蔣華東的選擇。
他從最開始便能體察到人心最細微的地方,斷定她是怎樣的女人,而瓦解擊碎她用以偽裝本真的面具和皮囊。
薛宛是他一眼便認定的,自此無人顛覆那份珍重。
而林淑培,是裴岸南曾在某一時刻認為最配蔣華東的女人,她有傲人家世,有聰慧頭腦,有賢惠體貼的性格,有高貴的氣度,她像是一朵沒有絲毫破損的牡丹,用她獨特的氣質灌滿他整個世界。
他初見她,陽春三月,蔣華東買了她喜歡的食物去林府,裴岸南開車送他,她穿著一身米白色的旗袍,盤扣上綁著一根彩色的繩,一縷細發(fā)從耳畔處傾瀉而下垂在肩頭,她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將鳳目襯托得萬般柔情,那是裴岸南見過的最美的笑容,包括云冽,都沒有在某一時刻這樣撩撥了他心弦,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女人笑得使他這樣癡迷過。
她和蔣華東坐在庭院內巨大的梧桐樹下,她笑著為他捏肩,他手上翻看一本書,專注聽她說著什么,臉上掛著溫和適宜的淺笑。琴瑟和鳴,看上去美好又溫暖。
裴岸南不清楚自己幾時發(fā)現(xiàn)他對林淑培存在著不該有的萌動,在云冽死后的幾年中,他始終沉浸在一種自責的悲痛里無法抽身,三年時光他都躲在蔣華東一處宅子內,銷聲匿跡躲避一些金爺昔年仇敵和警方的追蹤,直到一切都歸于平靜。
他躲在那套宅子里,每天都醉生夢死,他不停的喝醉,醉后在夢中向云冽懺悔,他總是夢到那天金府傍晚黃昏殘陽似血,菊苑蕭瑟秋風寒冷透骨,他一路飛馳胸口悶疼,仿佛有什么來不及握住的東西在一點點消逝。
云冽最喜歡白色,平常都穿著白色旗袍白色洋裝,可裴岸南不喜歡白色,她每次去見他都會換一身他喜歡的顏色,她愛得非常沒有自我與尊嚴,大約因為這份姿態(tài)放得太低,才從沒有使裴岸南醒悟過關注過。
他們像是各取所需,很長一段時間裴岸南都這樣想,他年輕氣盛需要女人,她寂寞難耐渴求男子,建立在情欲上的一份交易,輕易便會殘破。
直到它真的以非常決絕的姿態(tài)殘破了。
裴岸南夜夜都會夢到云冽一身鮮血紅了旗袍,在她懷中死去那一霎那的場景,每每醒來大汗淋漓,肝腸寸斷。
他說他這輩子不再愛哪個女人,他這顆鐵石心腸根本不配。
他說,他沒有愛云冽,是因為她不能愛,可他卻愛上了更不該愛的女人——蔣華東的妻子。
他承受著無法想象的巨大壓力和崩潰,那種道義和情分將他朝著兩個方向撕扯,他怎么能忘掉云冽,怎么能愛上華哥的妻子。
林淑培出現(xiàn)在蔣華東最迷茫最渴求幫助的時刻,也是他最風光最年輕氣盛的歲月,他要脫離沈張,就需要攀附能壓制他的后臺,而林淑培父親就是最完美且是唯一的選擇。
對于蔣華東的前三十五年,外界有太多傳,有人說他拿女人對他的瘋狂愛慕作為有力武器,借助對方權勢,將阻擋橫亙在他眼前的上位之路斬得血流成河尸橫遍野;還有說他能忍常人不能忍,收斂自己的鋒芒和銳氣,甘做打手在沈張身邊臥薪嘗膽運籌帷幄,利用手中一切資源借刀殺人壓金爺害黑瓦李,他的成功并非取決于運氣,而是自身膽識和他無法超越的深沉謀略與城府,將所有曾在他頭上的人拉下馬,并愚弄于股掌之中。
裴岸南跟隨在他身邊五年之久,和他相識也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他看得非常清楚,蔣華東這個人太穩(wěn),穩(wěn)到對方無法窺探他的心思,泰山壓頂他可以面不改色,旁觀者都覺得捏了把汗,他還是談笑風生,仿佛根本不曾置身其中,有一萬條退路逃離和脫身。
裴岸南自問也是一個道上的風云傳奇,可跟隨蔣華東身邊后,裴岸南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太多可以從他身上學到的東西,做一個使別人無法看穿無法拿捏的人,需要修煉很多方面,有的幾十年都在完善,可依舊功虧一簣,有的從沒有失敗過,每一步都運籌帷幄,而蔣華東便是后者,所以他才能在黑瓦李和金爺相繼覆滅的情況下,找到更適合自己攀附的,完美從縫隙內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