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華東沒有說話,但是他持槍的手微微頓了頓。
沈張見狀后,從身上摸出一枚定時炸彈,拉響了按鈕,“只有二十分鐘,這枚炸彈的威力足夠?qū)⑦@里夷為平地,而倉庫內(nèi)還要炸藥,這就是連環(huán)炸,任憑你再有本事,也插翅難逃。其實(shí)十分鐘足夠我們離開這里,但我再給十分鐘思考你的選擇,這個響了,我們都死,但如果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我們可以都活。總之我不會讓自己落入條子手中,這太侮辱我?!?
嘀嘀嘀的聲響,在廣茂的倉庫內(nèi)非常清晰,蔣華東握槍的手頓了頓,他看著那枚定時炸彈,“你什么時候懷疑我的,還隨身攜帶這樣的東西?!?
“從你讓我少帶二十名保鏢,我就懷疑了,但我不確定,所以我沒有拒絕?,F(xiàn)在想想,你確實(shí)夠冷靜,這樣的提議,無非是為了給自己掙條活路,三十個人你再大本事也逃不過,但十個人就另當(dāng)別論?!?
蔣華東笑了笑,“不愧是老狐貍,這幾十年你橫行霸道,多少次難關(guān)都讓你闖了過去,沒這點(diǎn)本事,你也的確做不到今天?!?
蔣華東說完后,看著那群保鏢,“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同時把槍放下。我怎知我同意后,你們會不會再對我下手,我到底寡不敵眾。”
沈張勢在必得的笑意說,“怎么,同意和我合作?!?
蔣華東冷笑,“最好你能信守承諾?!?
沈張非常滿意點(diǎn)頭,他抬手示意那群人可以這樣做,蔣華東數(shù)了三下后,那群保鏢齊刷刷將槍放下,而蔣華東僅僅是彎下腰做出將槍放在地面上的姿勢,在他們?nèi)糠畔潞螅置腿怀謽屍鹕?,再次對?zhǔn)了沈張,那些保鏢同樣要拿槍,蔣華東厲聲說,“我這里十發(fā)子彈,我可以解決了你們,再用武力解決沈張。你們和我對著干的勝算是多少?”
那些保鏢止住動作,沈張臉色倏然崩塌,他咬牙說,“你敢騙我?!?
蔣華東非常輕松的語氣,“你也清楚,我有很多罪,如今我決定投誠,就不會再背叛我的選擇,沈張,你走錯了路,你用我的軟肋威脅我,就該知道我不會真心為你辦事,我平生最恨威脅。你早該想到今天,我寧可和你死在這里,也不會再為我自己多添一條罪。”
此時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分鐘,炸彈的黃色提示燈亮起,進(jìn)入最后倒計(jì)時,顧升冷著臉敲了一下椅背,“怎么辦!”
剛子搖頭,“辦也辦不了,難道我們?nèi)ニ退???
我聽他們幾乎絕望的對話,瘋了一樣要沖下車,剛子死死按住我身體,另一只手想要將車門鎖住,但顧升大約怕他會傷到我,所以非常迅速大拍掉他那只禁錮住我的手,我趁這個機(jī)會推開車門飛奔出去,身后是顧升不可置信的悶吼尖叫,我捂住小腹,在我奔向蔣華東的路程中,我告訴自己,薛宛,你雖然這二十年過得非???,受盡了人世間最恥辱的目光,最下賤的歲月,你總是在每個睡不著的深夜奇怪到底為什么要苦苦挽留住這最后的清白,它成了你的底線,可你卻不知道緣故。
冥冥之中你總會遇到那樣一個男人,你會有預(yù)感,預(yù)感他的出現(xiàn),所以不管情勢怎么逼迫你,你都解不開那最后一顆扣子。
蔣華東是你的劫數(shù)。
生要同歡,死也要同冢。
我氣喘吁吁站在那扇被封鎖的鐵門前,我用力搖晃,可是打不開,沈張和幾名誓死護(hù)衛(wèi)的保鏢在角落處也同樣有些慌張,他們想沖出來,也沒有任何辦法。
蔣華東原本握著槍的手忽然一頓,他扭頭看著我,“宛宛,會爆炸的,快離開!”
我滑坐在地上嚎哭著,顧升在這時沖過來,他不由分說將我抱住,我死死扣住鐵門上那一截鐵鎖,“求你讓我留下吧,我活不下去,我不會茍活,我聽到蔣華東說,他要和她們同歸于盡,讓我一起,我怎樣面對他死在我面前那一幕!你告訴我,血肉橫飛那一幕我怎樣面對!”
顧升忽然朝著我后脖頸狠狠一敲,我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對我,我朝著他身下一滑,他的手敲在我后腦勺,悶悶的一聲重響,我眼前陡然一黑,一抹黑影從對面的土壩上滾下,那人很熟悉,他手上拿著一把長槍,身手極其迅速,他喊了一聲,“華哥!跟我走!”
我眼前的黑色褪去,裴岸南穿著一身格外乍眼的白色運(yùn)動衫,在這里到處都是黑色的地方,蔣華東一眼便看到了他,他愣了一下,非常冷的臉色,“誰讓你來的?你不要命了?滾出去!”
裴岸南不顧他的呵斥,他飛身躍起,從高高的鐵門上躥入,沈張非常冷笑說,“竟然還帶了幫手,蔣華東,你以為你要?dú)⒘宋?,你就能走出去嗎?!?
蔣華東說,“不能,今天來之前,我給自己做了兩條路的假設(shè),第一條,你發(fā)現(xiàn)我的背叛,我們同歸于盡,我決不會放虎歸山,就算你會被法律槍斃,我也不能讓你活口離開這里,否則你會讓沒有跟來的手下,解決了我妻子和孩子。我當(dāng)然不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而第二條,你死,我活。”
沈張聽他說完仰天大笑,“如果我能死在你手中,對我而,比死在條子那群酒囊飯袋手中要光彩痛快得多。至少你是條漢子,不會臟了我的血?!?
裴岸南此時忽然一把握住蔣華東的手,“殺他不用你,我已經(jīng)通知警方了,你跟我走!”
就在這時,沈張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短槍,他朝著這邊對準(zhǔn),我大喊一聲“小心!”他們兩個人反應(yīng)極快,朝著同一位置翻身一棍,接連兩槍都打空,蔣華東以一處磚堆作為掩護(hù),對準(zhǔn)沈張瞄準(zhǔn),“砰”地一聲,恰好擊中沈張持槍的手腕,手槍應(yīng)聲而落,他身后保鏢彎身要去拿,裴岸南用長槍掃射,雖然沒有擊中要害,但都是打在膝蓋或者手臂,那些人因?yàn)榫尥吹沟兀櫳鋈粚⑽冶饋?,一邊轉(zhuǎn)身朝著車的方向跑,一邊回身大喊,“要爆炸了!快往土壩上躲!”
就在快要爆炸的前幾秒,裴岸南一把扯住蔣華東推向土壩上,而他沒有來得及再邁上去,“砰”地一聲巨響,濃煙滾滾,火苗躥起,整座倉庫都籠罩在漫天的黑霧中,我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整個人都癱軟在顧升懷中,巨大的熱流沖擊力,將顧升朝前推了好幾步,他護(hù)住我身體塞入車中,背部有些灼傷,他咬牙看著剛子,“離開這里?!?
我抓住他袖子,“華東呢?”
“進(jìn)不去,生死有命,你還要保護(hù)孩子!”
剛子沒有理會我的哭嚎和掙扎,他一踩油門迅速將車駛離,那火光染透了半邊天空,沖天的警笛從我們對面駛來,與這輛車擦身而過,足有十幾輛消防車跟隨警車后面,形成一道巨大的長龍,我透過車窗看去,在倉庫內(nèi),土壩已經(jīng)被煙霧籠罩覆蓋,站在土壩最上面的兩個人,一倒一跪,在這夕陽殘留的黃昏,格外悲壯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