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三個小時后,手術(shù)室門上的燈暗了,我和蔣華東同時朝著里面出來的大夫走過去,大夫摘下口罩,看向蔣華東,“蔣總。”
“我太太怎樣?!?
“她截肢的傷口有輕微發(fā)炎,她昨天和今天都沒有吃藥嗎?!?
林淑培匆忙自瀾城趕來,肯定是路上倉促忘記了,蔣華東捏了捏眉心,“嚴(yán)重嗎?!?
“不礙事,大約需要住院觀察療養(yǎng)一下,她截肢手術(shù)是在幾年前,應(yīng)該愈合狀態(tài)非常好,但顯然我看到的情況并不是這樣,她那里有輕微潰爛,假肢是仿真的,接口按說不會造成感染,應(yīng)該是藥沒有定期吃、并且心情狀態(tài)不佳的緣故?!?
蔣華東嗯了一聲,“怎樣調(diào)理?!?
“心情好一些,盡量滿足她,不要讓她覺得會存在失眠、郁悶等情況,其實休養(yǎng)身體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長久細(xì)致的項目,作為女人,在失去一雙腿后,她的心情一定會陷入低谷,許多為此會選擇自殺也大有人在,如果丈夫身份非常高,妻子更會覺得自卑和慚愧,還會造成精神抑郁癥等等,所以一定要順從她的心態(tài),讓她保持良好心情,這是痊愈的一個重要因素,另外,藥必須堅持吃,可能中藥非常難喝,而且我看了蔣太太的藥方,其中的蟬蛻有一股怪味,很少有人能下咽,但一定要說服她為了身體喝下去,那些藥非常精良,都是助她早日康復(fù)的關(guān)鍵。”
大夫說完這些后,身后的手術(shù)室大門再次打開,幾名護(hù)士推著病床,上面躺著林淑培,她正在打點滴,一張臉非常蒼白,緊閉雙目,我和蔣華東走到旁邊,他低頭看了看,用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fā),“多久能醒過來?!?
“麻藥藥勁過去后,大約半天左右。”
護(hù)士推著她進(jìn)了走廊盡頭的vip病房,蔣華東聽大夫交代了注意事項,帶著我進(jìn)了病房。
有護(hù)士在床邊正要給她喂藥,蔣華東走過去將水杯接過,“我來?!?
他拿住一枚白色藥丸,塞進(jìn)林淑培口中,用勺子將水渡進(jìn)去,看著她喉嚨緩慢的吞咽,再接著喂下一粒,喂好后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這樣靜靜的看著。
古樺從外面提著蔚嵐居的外賣盒子進(jìn)來,見到我們相顧無的場景,微微愣了愣,大概他一直覺得,我只要在蔣華東身邊,他便不會這樣沉默,總是掛著溫潤柔情的笑意,但實際上,在他虧欠林淑培這一點上,我無能為力。
“蔣總,想到您大概沒什么胃口,我買了兩份海鮮粥,稍微墊一下?!?
蔣華東指了指床頭柜,“放下,現(xiàn)在不吃。”
古樺將手提袋放在上面,退到一側(cè),大約沉默了半分鐘,蔣華東忽然回身握住我的手,“你吃些?!?
我其實也不想吃,沒有人還能心寬到在這個時候還大吃大喝,畢竟蔣華東之所以那樣說,多半的緣故是因為我,他告訴我,除了婚姻之外,他能給我一切,包括唯一的孩子,所以他堅持不讓林淑培有孕,不管她怎樣卑微祈求,哪怕幾乎要搭上性命,他仍舊不肯,多少我也算一個兇手。
但看著他疲憊的神色,我主動走過去,將其中一個粥碗拿起來,插進(jìn)去勺子,舀了一些,吹涼后喂到他唇邊,他蹙眉搖頭,我便狠狠抵住他的唇,不肯挪開,他躲我追過去,這樣灑了一些,他終于抬眸看我,“我說了我并不想吃。”
“除了名分之外,你能給我的還有聽我的話不讓我著急?!?
蔣華東微微一愣,旋即便低笑出來,他握著我的手吃進(jìn)去那半勺粥,“你一向清楚,我對你狠不下心拒絕,不管是什么事?!?
我笑著吐舌頭,“對啊,所以我吃定你了?!?
我們都將說話的聲音壓得非常低,所以我電話鈴響起時,顯得異常突兀。
我捂住口袋,下意識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林淑培,她安然睡著,我跟蔣華東指了指門口,他朝我張手,我將手機遞過去,他看了一眼屏幕,不語,又遞回給我,我拿著站在門外走廊上,避到一個特別清靜的角落,我接通后,蔡麗麗在那邊非常著急的喊著說,“薛宛,你手中有一份這次南郊地皮損失的報價表,我那一份落在我男朋友那兒了,我現(xiàn)在拿不到,你能送來嗎?程總急用?!?
我想了一下,報價表放在我包中,因為作為秘書,老板隨時有需要,我并無法估量他到底在當(dāng)天需要什么,所以我全部都帶在包內(nèi),而林淑培昏迷惹得我慌了手腳,所以包落在了蔣華東的辦公室內(nèi)。
“急用嗎?!?
“很急,程總沒給你打電話嗎?”
我咬著嘴唇低低的說了一句,“并沒有。”
她那邊沉默了片刻,“那你送來行嗎?!?
我說我想辦法。
蔡麗麗掛斷后,我第一時間撥通了何的手機號,他有兩個,負(fù)責(zé)公事的白天開機,私人號碼夜晚才用,我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備注都是他的名字,所以我隨機選擇了一個撥通后,那邊很快便接起。
“你是哪位?”
我微微一愣,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的確是何,我說,“我是薛宛?!?
那邊笑了一聲,“不認(rèn)識。”
我再次一愣,這分明就是何的聲音,怎么會不認(rèn)識我,今天也不是愚人節(jié)。
“何助理和我開玩笑嗎?”
那邊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薛秘書現(xiàn)在難道不是和公司開玩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您如果貴人事忙,大可直接遞交辭呈,我們也好讓人事部準(zhǔn)備再面試新的秘書。”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我又疏忽了,我忘記了請假!從我早晨找到蔣華東一直到現(xiàn)在,一天一夜過去了,我一個電話都沒打過,程毓璟可能怕打擾到我,也沒有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