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本已經(jīng)請罪,他根本沒想過還有另外的事情。在他想來,這是他唯一一個污點,他自己在心里也承認,確實是欺君之罪。聽了崇禎的話,袁崇煥默默拿起宣紙,慢慢展開看看里面還寫了什么不利于他的文章??墒侵豢戳艘谎?,袁崇煥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當(dāng)場。這證詞中的每一句都像扎在袁崇煥心口一般,自己嘔心瀝血想將遼東經(jīng)營好,想將寧錦到山海關(guān)一線打造的固若金湯,從而將建虜牢牢鎖死在關(guān)外。此次建虜入寇根本原因還是明金兩軍實力的差距,明軍缺少一支人數(shù)跟建虜相當(dāng),且技戰(zhàn)術(shù)能力和建虜一樣的騎兵。關(guān)寧鐵騎雖然精銳,然核心兵馬不過三萬人,就這三萬人如果跟同等數(shù)量的建虜在沒有任何支援下的情況下正面野戰(zhàn)也絕對不是建虜?shù)膶κ郑运枰獣r間鍛煉出更多更強大的兵馬。但是這一切在證詞中完全被顛倒黑白。自己竟然私通皇太極,自己怎么可能?如果自己是皇太極安插在大明的釘子,那恐怕京師早就不保了,自己何必千里回援,又何必在城下和建虜北虜正面野戰(zhàn),白白折損數(shù)萬九邊將士,這難道不是瘋了嗎?
看著上面白紙黑字的寫著“金兵交談,崇煥與臺吉有約,縱臺吉之兵馬至京師,遼東時曾有書信往來。”袁崇煥兩眼一陣陣發(fā)黑,胸中氣血翻騰,猛然他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大叫一聲,“臣冤枉!”上身直挺挺向后倒去,當(dāng)場昏死在金鑾殿上。身后王承胤何可綱等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袁崇煥,“督師,督師!”袁崇煥卻已經(jīng)不省人事。
崇禎恨恨道:“哼,說中心事,氣急敗壞,怒急攻心,有何冤枉。來人,先將袁崇煥拖下去收押,待三司會審再做計較。”崇禎一擺龍袖,神情憤怒,轉(zhuǎn)身走到龍椅邊坐下。
早有幾個大漢將軍吼道:“遵旨!”兩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將軍先一步上前架起袁崇煥,又有兩個跟在后面,四人一起先將袁崇煥帶到大理寺的天牢收監(jiān)。一切都發(fā)生在兔起鶻落之間,不僅僅是何可綱他們沒反應(yīng)過來,就是剛才跪成一片求情的韓爌,孫承宗等人也是愣住,下一刻他們發(fā)瘋似的搶出兩步要看看那紙上到底寫的什么,何可綱和王承胤等人已經(jīng)看到,他們作為袁崇煥忠實的老部下當(dāng)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們連番大喊:“冤枉,此乃皇太極的反間計也,**使臣其心可誅!”可是崇禎不予理睬。
孫承宗,韓爌,錢龍錫三人看到證詞,皆是須發(fā)倒豎,此等證詞荒謬至極,別人不了解,孫承宗難道還不了解自己的學(xué)生嗎,袁崇煥此人是一個大將之才,有能力,但是有點愛說大話,原則性的問題他絕對不會犯錯,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有如天橋下面說書人的故事一般荒謬,怎能憑借一面之詞就將袁崇煥收監(jiān)。外結(jié)建虜,要是袁崇煥外結(jié)建虜,那寧遠大捷算什么,寧錦大捷算什么,東南大捷又算什么?這樣的干將小節(jié)有損,大義絕不會有虧。
錢龍錫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他立刻跪下道:“啟稟陛下,臣有本奏。袁崇煥乃我朝能臣干將,連戰(zhàn)連捷更練出三萬關(guān)寧精兵,如果說他和建虜勾結(jié),何必費這么大心思操練新軍,報效朝廷,直接將關(guān)防打開,讓建虜大搖大擺進來便是。寧遠一戰(zhàn),努爾哈赤亦是被袁崇煥紅夷大炮重傷而死,皇太極和袁崇煥可以說是有殺父之仇,這樣的深仇大恨皇太極怎么可能和他合作。此次建虜入寇,袁崇煥千里回援,前些日子更是在城下和建虜連番野戰(zhàn),損失慘重,就算袁崇煥想作假,這城下幾萬條人命也能作假?還請圣上不要被一面之詞蒙蔽視聽。”
崇禎冷笑道:“哼。錢次輔,你口口聲聲說袁崇煥冤枉,朕問你,此次建虜入寇是誰之過,遼東二十萬大軍都堵不住建虜嗎?還有袁崇煥給朕的奏折還在這里,你自己看看。”崇禎伸手將龍案上一本奏折拿起,帶著怒意用力扔下臺階,落在錢龍錫面前。“這折子上分明寫著,必不讓奴賊越過薊州,可是結(jié)果呢,皇太極不僅越過去了,而且是在他袁崇煥眼皮子底下越過去的,這難道就是袁崇煥效忠的證明嗎?”
崇禎越說越氣,接著道:“錢次輔,你以為朕少年天子不察世事,可朕也曾研讀京畿地圖,皇太極越過薊州從通州直奔京師,試問錢次輔,袁崇煥為什么不銜尾追擊,而是要繞道河西務(wù),他想干什么,他的兵馬在德勝門之后才趕來,如果他追得緊,滿桂滿總兵還會死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錢龍錫問住了,這確實是一樁千古奇案,錢龍錫一時語塞。孫承宗緊接著跪下,“陛下,即便如此,這些也都是猜測,往大了說是袁崇煥指揮不力,但是跟建虜勾結(jié)通敵賣國這個罪名,怎能妄下定論,何況城外戰(zhàn)事正酣,這個時候主將下獄,城外軍心不穩(wěn),萬一建虜趁機攻打,豈不是現(xiàn)在建立的對峙局面要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