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在王承恩的引領下從正門跨了進來,一進門卻發(fā)現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徐應元朝自己使了個眼色,這個徐應元跟他一樣也是司禮監(jiān)的人,他是秉筆太監(jiān),徐應元是系筆太監(jiān),崇禎登基之后,便是徐應元在身邊伺候的比較多,徐應元和魏忠賢的私交很好,兩人年輕的時候是要好的賭友,而且二人的經歷頗為相似,都是自己自宮然后進宮當太監(jiān),不能不說這二位都是狠人。所以徐應元嚴格來說也被崇禎劃為閹黨的一份子。
崇禎登基這么些天,一直是徐應元在身邊伺候,徐應元和魏忠賢一樣也是人精,只不過運氣比魏忠賢差了點,所以他至今也爬不到魏忠賢的高位,但是崇禎登基以后,他被司禮監(jiān)選過來直接伺候崇禎,徐應元開始倒是頗為高興的,畢竟跟皇上天天待在一起的人肯定是有機會成為圣上的心腹的??墒沁B續(xù)伺候了這么些時日,他開始覺得不對味了,皇上好像對他并不怎么信任,很多重要的事情也不讓他參與,像是天啟一朝魏忠賢可以代替圣上批閱奏折的事情在他這里一次也沒發(fā)生過,少年天子對審批的權力這一塊抓的很緊,親政沒幾天就讓司禮監(jiān)把所有的奏折一定要送到自己的案頭來,這樣魏忠賢就沒有辦法在其中玩什么貓膩了,就連魏忠賢自己也覺著不對味了,可是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崇禎前些天還跪在自己腳下,不會這么快就翻臉吧。魏忠賢覺得也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剛登基嘛,肯定要做出些樣子,等時間長了,批閱奏折煩了,自然也就懶得看了,大權還不是自己的,只是他沒想到崇禎展現給他的一面并不是崇禎真正的一面。
徐應元自打魏忠賢一進門,就給他使眼色。這幾天徐應元發(fā)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比起自己皇帝好像更信任司禮監(jiān)的小太監(jiān)王承恩,這個小太監(jiān)和皇上年紀相仿,要說兩人年歲差不多所以能聊到一塊去也不奇怪,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徐應元發(fā)現,只要自己在,那崇禎指定不怎么和王承恩說話,就算是交流也是公事,就好比今日,自己貼身伺候,王承恩立刻就被打發(fā)到門外值守,可是自己在這皇宮大內之中也是有很多眼線的,自己不在的時候自然有人會報告今天的情況,徐應元最近幾天聽到的消息是,只要他不在,皇上立刻就會和王承恩嘀嘀咕咕聊天說話。
所以就在昨天,徐應元就想看看皇上和王承恩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他下午故意去司禮監(jiān)辦事,只留下王承恩和皇帝,走到半路卻又折回,昨日門房值守的正好是他的跟班,所以他示意跟班不用通報,如果圣上問自己,自己就說有東西落下了,回來拿一下。結果他剛走到養(yǎng)心殿門口還沒邁步進去就看見皇帝和王承恩正在交頭接耳,他在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皇帝看到他連忙將桌上的文書略略整理了一下然后開口問道:“徐應元,怎么又回來了?也不差人稟報一聲?!?
徐應元應道:“啟稟陛下,奴才有印章落在養(yǎng)心殿,特來取回,因為比較急,奴才就趕來了,門房沒來得及通報,驚擾了圣上,奴才甘愿受罰?!?
“算了,你起來吧,把東西拿了就去辦事吧?!背绲澥疽馑鹕怼?
“謝陛下!”徐應元走到皇帝的龍椅邊摸索了一陣,“找到了!”徐應元蹲在地上撿起一枚小印章道。然后他和崇禎施禮,就準備退下了。
養(yǎng)心殿其實就是皇帝的臥室,內房的面積很小,中間一張龍椅,右手邊是一個龍炕,平時皇帝如果要在室內處理公文一般就在龍炕上,龍炕上有一張小幾。龍椅的背后是隔斷的門簾,門簾后是臥室。所以徐應元在龍椅邊摸索的時候其實他和龍炕上的小幾距離很近,而且小幾不高,徐應元卻比魏忠賢要生的高大,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瞥見小幾上的文書,別的他們看見,他就看見一對折子下面崇禎皇帝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么,然后這張紙被幾本奏折擋住,看不到完整的內容,徐應元盡力想要看清楚,猛然他全身汗毛豎起,他清楚的看到了兩個字“閹黨!”
徐應元正要施禮告退,可是崇禎皇帝剛才察觀色,已經從徐應元眼中看到了一絲震驚,想必是徐應元已經看到了自己寫的東西,閹黨是對魏忠賢黨羽的蔑稱,天啟皇帝是決然不會用這兩個字來形容魏忠賢他們的,既然崇禎皇帝寫了這兩個字,那就不是個好兆頭,徐應元正在一旁想著等下怎么給魏忠賢通風報信,可是崇禎卻開口道:“徐應元!”
“奴才在!”徐應元躬身道。
“王承恩年紀尚淺,初來乍到,很多活干的不純熟,這樣吧,你是在信王府就跟過朕的老人,朕想你去司禮監(jiān)也沒什么大事,不如這樣你留下來伺候朕吧,司禮監(jiān)加印的事情就讓王承恩跑一趟你看如何啊?”崇禎問道。
徐應元分明感覺到崇禎皇帝語氣里的一絲不善,他隱隱感覺到不妙了,難道皇上發(fā)現了自己不對勁了?還是說皇上要對魏忠賢下手了?
徐應元沒有選擇,既然皇上開口了,他只能說道:“奴才遵旨,司禮監(jiān)的事情也不是很急,就過兩日再處理吧,今日奴才就在這里陪著皇上?!?
崇禎示意王承恩出去,將徐應元留在房間里伺候,這下徐應元連通風報信的機會也沒有了,所以在魏忠賢進來的時候才會對他使眼色,徐應元的本意是讓魏忠賢說話小心謹慎一些。
魏忠賢卻沒理解徐應元的意思,他也根本沒將崇禎放在眼里,進來竟然沒有跪拜,只是躬身施禮道:“老奴參見陛下。”
“廠公免禮,不知廠公來所為何事?”崇禎也不惱,而是語氣平穩(wěn)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