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眉頭一皺,立刻回頭,其實不僅是盧象升,聽見聲音的孫傳庭、錢明德、甚至是高起潛等一眾官將都是紛紛回頭,因為眾人知道,米脂決戰(zhàn)已經(jīng)進入了關(guān)鍵的時候,眼看著李自成的城墻都已經(jīng)被大炮轟開,這個時候還能有什么緊急軍情,眾人臉上都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進來稟報的是孫傳庭的一名親兵,因為督標(biāo)營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被盧象升派出去負責(zé)外圍的掩護和清剿,孫傳庭索性留下了自己的百余名親兵負責(zé)盧象升等一干官將的人身安全。盧象升立刻出問道:“哪里來的緊急軍情?”親兵回答道:“營外有西安府來人求見,說是有急報,他們不肯對卑職說,一定要面見幾位大人?!北R象升心中一驚,西安府來人?難道說是楊嗣昌那里出了什么問題?這是盧象升最不愿意看見的,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位于剿滅流賊的最前沿,最怕的就是后院失火,若是楊嗣昌那里出了什么大事,會嚴重干擾他們前線的作戰(zhàn)。而孫傳庭更是有些奇怪,照理說楊嗣昌要是有什么事情為什么不通過綏德防線來稟報,看這報信兵的意思,楊嗣昌難道有什么秘密消息不能說,還非要繞過綏德防線直接跟盧象升和自己交代?就連一邊的高起潛臉上也是大惑不解,李自成不是已經(jīng)被圍在這里了嗎?西安府還能有什么新情況不成,千萬別說又有一支流賊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正在攻打西安府,即便是這樣高起潛對西安府的城防也有信心,雖然楊嗣昌留下的兵馬并不怎么樣,不過防守西安應(yīng)該是綽綽有余了,除非是闖軍主力,否則一般的小嘍啰絕對不可能威脅到楊嗣昌。
“立刻請他們進來。”盧象升揮手道。不管是什么軍情,先聽了稟報再說。不一會,便有一名鏢師打扮的人被親兵給領(lǐng)了過來,前方炮聲隆隆,此人想必也已經(jīng)聽到了,眼神不住的往米脂方向望去,這人正是賈光,二毛和老刺猬被留在了后面,只有他一個人去面見盧象升,賈光剛走到中將官面前,腳步便是一頓,他萬萬沒想到這里竟然還有一個中官,從他的打扮和身上穿的曳撒花紋來判斷,此人不是呂直就是高起潛,雖然賈光沒跟高起潛打過照面,但是作為情報軍,從衣著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是他們的基本功,賈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清了這個人的身份,這就有些尷尬了,高起潛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賈光本來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的,可是現(xiàn)在有外人在場,自己的身份可就不好表露了。
“你是督師的手下?”盧象升帶著懷疑的口氣問道,因為這人是鏢師打扮本就有些奇怪,如果是楊嗣昌的傳令兵,那就踏踏實實的穿上軍裝好了,為什么是這副打扮,現(xiàn)在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行到關(guān)鍵的時候,盧象升有必要甄別一切意外情況,說不定是李自成使詐也說不定,故意騙自己西安府有情況,妄圖讓自己不戰(zhàn)而退,在戰(zhàn)場上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賈光背上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盧象升這么一問讓賈光尷尬無比,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可賈光越是不痛快回答,盧象升心中更是疑慮叢生,他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般在賈光臉上不斷掃過,弄得賈光是渾身不自在,就在賈光想要忍不住吐露自己的身份的時候,他的眼神猛然看見了隊伍中熟悉的一人,袁承志!袁承志作為軍部的官員,基本上情報軍的士兵在太平府受訓(xùn)的時候都是見過的,賈光立刻用一道求助的目光鎖定了袁承志。袁承志何等聰明,見賈光望向自己,雖然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人肯定認識自己,電光火石之間,袁承志猛然意識到,難道是自己人,情報軍?出來的時候劉毅可是對他說過情報軍會想辦法滲透,提供情報支持,難道就在今日。
“咳咳,大人,這人下官見過,正是守衛(wèi)府衙的一名親兵,我對他有印象,你看他脖子上有個紅斑,所以下官印象比較深?!痹兄境龅?。盧象升如何聽不出他這是話中有話,袁承志怎么會無緣無故關(guān)注一個普通的衛(wèi)士,肯定是有什么說道。盧象升也不拆穿,便道:“什么緊急軍情,快快講來?!辟Z光立刻道:“請大人即刻撤軍,十萬火急,十萬滿蒙聯(lián)軍已經(jīng)渡過黃河,恐怕現(xiàn)在綏德防線已經(jīng)危在旦夕,如果不走,恐后路被斷?!睂O傳庭正要開口責(zé)罵,這什么人,怎么上來就要盧象升撤軍,難道他不知道米脂作戰(zhàn)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階段,眼看官兵就要取得勝利了嗎,可是聽了他后面的話,孫傳庭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盧象升幾乎是驚得跳了起來,搶前兩步抓住賈光的雙臂道:“你說什么!”賈光大聲道:“卑職所說千真萬確,此乃十萬火急,滿蒙大軍進兵神速,他們從山西大同軍防區(qū)突破,已經(jīng)接連擊破大同軍阻截兵馬,連侯世祿老總兵都敗了,他們?nèi)招卸倮铮辈鍗箍h、孟門關(guān),搶渡黃河,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具體目標(biāo),但是天雄軍留在這里很可能會腹背受敵,后果不堪設(shè)想?!?
盧象升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只覺得胸悶氣短、頭暈?zāi)垦?,忽然天旋地轉(zhuǎn),盧象升一口鮮血噴出,仰面栽倒,幸虧是袁承志和孫傳庭等人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盧象升,盧象升怎么也想不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滿蒙大軍竟然會發(fā)動入關(guān)侵略戰(zhàn)爭,這怎么可能,他想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皇太極是瘋了嗎?剛剛打完林丹汗還沒消化干凈就立刻發(fā)動攻擊,難道他不怕自己國內(nèi)不穩(wěn)?并且就算是發(fā)動戰(zhàn)爭,不從遼東入手,竟然會選擇從大同破關(guān),這,他就是個瘋子,是一個瘋狂的賭徒,一個將所有身家壓上桌面的賭徒,可非常幸運的是,恐怕皇太極這次押對了,西北已經(jīng)是大明最薄弱的地方,經(jīng)過連年戰(zhàn)爭的消耗,早就已經(jīng)是赤地千里、十室九空,不僅是官兵力量極度薄弱,民眾也是到處逃難,一個民不聊生一片混亂的地方如果再遭遇十萬滿蒙大軍的攻擊,會是什么結(jié)果,這恐怕是傻子都能明白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盧象升強撐著起身,有些虛弱的問道,其實不僅是盧象升,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面色大變,特別是孫傳庭,這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事情。賈光立刻簡意賅的將滿蒙大軍入侵的事情給簡單說明了一遍,其實賈光也不是親歷者,只是將肖遙給他的情報又對盧象升復(fù)述了一遍而已。“??!”正當(dāng)眾人聽賈光稟報的時候,一個尖細的驚叫聲響起,眾人目光紛紛投去,尖叫的人正是高起潛,只見高起潛面如死灰,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作為京師的宦官,他當(dāng)然知道滿蒙大軍的可怕,若是真像這個報信兵說的,滿蒙大軍要截斷自己的后路,那他可不想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大西北,他到米脂前線是為了撈取功勞的,可不是為了將自己的小命給留在這里的。而高起潛更怕的還不是這個,綏德防線上還有呂直率領(lǐng)的數(shù)萬人馬,那可是他高起潛的兵,自己雖然是監(jiān)軍,可也是后軍的最高領(lǐng)導(dǎo)者,若是綏德的兵馬被全殲,自己就算是只身逃回去恐怕也是開刀問斬,崇禎對于敗軍之將一向是不手軟,除非自己是左良玉、賀人龍這種軍頭,在外面還能保命,可自己不過是一個太監(jiān),那就是皇帝的家奴,崇禎拿自己開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高起潛不等賈光說完,立刻上前一步道:“事關(guān)重大,若是建虜真的已經(jīng)渡河,那么吳堡恐怕……綏德更是危在旦夕,咱家要立刻趕回去穩(wěn)定軍心,就不陪諸位了,告辭!”高起潛也不等盧象升等人回答,立刻招呼幾個親兵,飛奔下了指揮陣地,騎上馬一溜煙的往回跑,米脂到綏德不遠,若是單純騎兵行動的話,最多一天時間就能趕到綏德,看高起潛那個發(fā)了瘋抽打馬匹的勁頭,恐怕要不了一天他們就能回去。高起潛一走,袁承志立刻上前一步道:“軍牌!”賈光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從懷中掏出了軍牌,袁承志接過來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袁承志對盧象升道:“大人,這位兄弟是情報軍的戰(zhàn)士,方才他猶豫不決我就已經(jīng)察覺他的身份,大都督說過會派出情報軍助我們一臂之力,沒想到真的用上了。”聽袁承志這么一說,盧象升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高興的是青弋軍不遠**還在幫忙,憂愁的是,既然是情報軍的提供的信息,那么真實性不用再討論了,自己又該怎么辦?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