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瘋了一般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沖向了車隊,車隊那邊的壯丁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形單影只的婦人竟然敢直接朝他們沖過來,所以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防備,婦人將手中的石頭朝著壯丁隊長頭上砸去,只聽砰的一聲,雖然婦人的力氣不大,但是石頭畢竟不是板磚,總歸是有棱有角的東西,這一下立刻將隊長的頭上給開了個口子,隊長大叫一聲,捂著頭蹲下,只看到他的指縫當中流出殷紅的鮮血,作為曾經(jīng)的大明士兵,在軍隊中待過的人可能對血有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隊長似乎是被激怒了,他大吼一聲站起來,當面給了婦人一拳,一個餓了多天面黃肌瘦的婦人怎么可能是壯碩的壯丁隊長的對手,這一拳下去幾乎要將婦人給打的飛了起來,婦人一個倒栽蔥趴倒在地,可能是因為實在太疼,已經(jīng)說不出話,只是在地上蜷縮起來。這一幕同樣將早就已經(jīng)群情激奮的流民情緒給點燃了,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他娘的,反正是個死,就算是死,咱也做個飽死鬼,那些大車上全部都是糧食,想吃飯的沖上去,搶糧食!”
一語驚醒夢中人,流民之所以會被稱為流民,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是逃難的人群,更是因為他們?nèi)糊垷o首,基本上是一盤散沙的狀態(tài),如果有一個領(lǐng)頭人站出來帶領(lǐng)他們統(tǒng)一行動,那他們就不應(yīng)該被稱為流民,而是跟李自成一樣變成了有組織的流賊,現(xiàn)在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在糧食的刺激下,流民們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們本來就處在生死的邊緣,進退都是死,何不在死前轟轟烈烈一次,當一個人處在即將餓死的邊緣,他的心中便可以放下一切,在這個亂世,一條人命遠遠沒有一麻袋糧食值錢。流民們瘋了一般撲向了壯丁隊伍,而不遠處帳篷內(nèi)的流民早就被外面的聲音驚動,有很多人已經(jīng)走出帳篷,黑壓壓的聚集在一起,觀察著官道上的動靜,自然這邊發(fā)生的事情也被他們盡收眼底,黃坤看見帳篷那邊聚集的人群,心中早就有些打鼓,這么多人,若是發(fā)生了沖突什么的,恐怕他們就走不脫了,所以黃坤急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沒想到,這些流民真的覬覦自己的糧食,發(fā)動了沖擊。眼看這么多流民人山人海一般涌來,黃坤方寸大亂,他急忙喊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沖出去!沖出去!保住糧食!那也是你們的性命!”
黃坤這句話倒是說到眾壯丁的心坎里去了,別的不說,這些糧食還真就是他們的性命,黃坤帶著他們出來逃難,不僅僅是黃坤的家人在隊伍中,這些壯丁的家人也在隊伍當中,保護糧食就等于保護自己的家人,要不然這些糧食若是被流民給搶奪去了,那自己的家人吃什么,現(xiàn)在還沒到山西,那自己等人豈不是就要餓死。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糧食就那么多,只能保住自己和家人,至于其他人,見鬼去吧。壯丁隊長不再掩飾,大吼一聲道:“干翻他們,不管是死是傷,你們記住,沒了糧食就是咱們死,今天只能活一個!”壯丁隊長可管不了那么多,拿錢辦事,既然他是黃坤的保鏢頭領(lǐng),現(xiàn)在就是他拿出真本事的時候,隊長虎吼一聲,手中的戰(zhàn)刀雖然沒有出鞘,可是依然直接揮出,被命中的人就算不死,也會受到很嚴重的鈍器傷,畢竟隊長在軍隊中練習(xí)的一身好武藝可不是花架子,而是殺人技,果然,一招揮出,當即有兩個流民被橫掃地飛了出去,口吐鮮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而見了血之后,雙方的人馬就更加瘋狂,流民也顧不了那么多,直接拿著不那么趁手的家伙什,有什么拿什么,石頭、扁擔、木棍,可勁往壯丁們的身上招呼,雙方打成了一團,很快便有了傷亡,雖然壯丁這邊肯定是戰(zhàn)斗力大大占據(jù)上風(fēng),可是他們畢竟也是平民百姓訓(xùn)練而成,又沒有盔甲,防護能力跟這些流民沒什么區(qū)別,跟真正的軍隊還是不能相比,所以也遭受了一些損失,有的壯丁被石頭和扁擔打趴在地上,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命,而最要命的是,還有大量的流民在不斷加入戰(zhàn)團,黃坤一眼掃過去,圍攏過來的人怕是不下一萬,自己這些人總共才千人,作為護衛(wèi)的壯丁不過就是二三百之數(shù),這點人還不夠他們看的,就算是一人踩一腳也能把自己這些人給踩死了。而且黃坤他們的地形非常不利,官道上平坦寬闊,根本沒有可以防守的地方,雙方人員又貼的這么近,雖然大家都沒有遠程武器,但是這么多人擁擠在一起,就算是有武藝的人也根本施展不開,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局面就變得危急起來,隊長一腳踹飛了一個流民,感覺就像是提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沙袋一樣,這些流民餓得久了,體重大大減輕,隊長全力一擊將此人直接踹飛了出去。
鏗的一聲,再也忍不住的隊長拔出了戰(zhàn)刀,既然拔刀了,那今天肯定要有人做他的刀下鬼了,車隊中的老弱婦孺縮在一起,他們躲在大車和壯丁們的身后,眼見隊長拔刀,他們更加恐懼,流民都是些已經(jīng)瘋狂的人,此刻他們已經(jīng)只剩下了動物的本能,為了一口吃的他們什么都做的出來。在這些老弱婦孺驚恐的眼神中,隊長一腳踩在一個被他打翻的流民身上,將刀尖對準了他的心口,那個流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又怎么可能是壯丁隊長的對手,眼見隊長舉刀就要扎進這個流民的心窩,地上的流民驚恐的大叫了起來。
砰砰砰,忽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來的巨響一下子進入了眾人的耳朵中,如此整齊的響聲引起的共振效應(yīng)讓眾人不由自主的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而隊長聽見這個聲音,臉色更是變了數(shù)變,他可是在邊軍中待過,雖然這個聲音跟他以前聽過的稍有不同,但是從這個密集程度和整齊程度來看,難道是火銃?隊長的一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火銃聲意味著什么,那就說明附近有軍隊出現(xiàn)了。但是在這一片地區(qū)幾乎都是闖軍的天下,他們一路過來都沒有看見過成規(guī)模的官軍,偶爾能遇到一些被打散的散兵游勇,黃坤跟他們交談得到的信息幾乎都是一樣的,官兵被流賊不斷擊敗,各地的城池駐軍早就不是這些闖軍的對手,他們死的死逃的逃,幸運的還能逃出生天,不幸的就會被闖軍殺死,或者是干脆加入闖軍,成為流賊的一員。所以若是說在這個地帶遇到官兵估計是不太可能的,隊長心中暗叫不好,若是闖軍的人馬出現(xiàn)在這里,恐怕這些流民包括自己這些人都要遭殃了。這個念頭還沒有結(jié)束,隊長便看見了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一道細細的黑線,不用說那一定就是剛才放銃的那些人了。流民隊伍中眼力好的也開始驚恐的大叫起來,雖然他們不知道來人的身份,但是在陜西這個地方,不論是官兵還是流賊都不是好相與的,若是碰到賀人龍那樣的軍頭,殺良冒功的事情可是沒少干。眾人立刻不自覺的向后退卻,對于軍隊,這些流民還是懷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他們剛才搶劫糧食也不過是群情激奮一頭興起,但是若讓他們跟軍隊明目張膽的對抗,恐怕他們還沒有這個膽量。
流民和車隊漸漸拉開了一些距離,黃坤稍稍松了一口氣,至少眼前的危險應(yīng)該是解除了,隊長沖到黃坤的身邊道:“老爺,情況不妙啊,似乎是軍隊,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能出現(xiàn)的軍隊,恐怕...”黃坤也是大驚失色,他當然知道隊長是什么意思,可是若是他們隊伍中的年輕人現(xiàn)在撒丫子跑可能還能跑出去,但是那些老弱婦孺怎么辦,他們可跑不了多遠。隊長又看了看前方的隊伍,很奇怪,這些人好像并沒有打出旗幟,這讓他心中更是慌亂,沒有旗幟意味著更加不妙,如果是正規(guī)官兵,多少還會有個旗號,若是闖軍,那沒有旗號就是正常的事情了,而且看這些人的隊伍比較松散,也不像是正規(guī)軍的樣子,隊長的心中更是恐懼。既然他們裝備了火銃,那么說不定就是從官兵身上繳獲來的。隊長對黃坤道:“老爺,咱們趕緊走!”黃坤話音剛落,那邊隊伍陡然加速,大約兩千人奔跑著沖向了他們,流民已經(jīng)四散逃開,有的人拔腿就跑,有的人沖進居住的帳篷中想要收拾一下家當,其實也沒剩下什么家當了,有的人是去尋找家人,就算是死也要一家人在一起,官道上一片混亂。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