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風雨前夜
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晉朝五行屬金德,金尚白色(銀白),白色也是東晉士子的最喜歡顏色。荀羨自然不會是一身孝服,他一襲眼下東晉最暢銷的“月下白”的深衣(注1)。
或許大家都深衣了解不多,在《禮記·深衣》孔氏正義曰:“所以稱深衣者,以余服則,上衣下裳不相連,此深衣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也可以用通俗的話解釋,那就是漢族傳統(tǒng)的禮服。這種可以將全身包裹起來的禮服代表著我們民族的特性,既深藏不露,雍容典雅。
一襲深衣,顯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荀羨,皮膚更加白皙,荀羨面帶微笑,沖蘇氏左右門房輕輕頜首。而左手邊則是一個身穿玄色勁裝武士服的俊俏青年,此人面紅齒白,眼如星辰。不是別人,正是化名“姜為善”的魏國太子冉智。
要說冉智如何會跟著荀羨一起來到亳州蘇家堡,主要還是跟古代做官的制度有關(guān)。古代要想當官,光有才華還不夠,主要是看背景、出身,有能力、背景、出身了,最主要的還有一,那就是相貌。如果長得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縱使有通天的能奈,也別想當大官。這個冉智主動投奔荀羨,這么說來,他就是荀羨的人。能成為荀羨的心腹,跟他一起出行,主要還是跟冉智的樣貌有關(guān)。
冉智和冉明長相并不一樣,冉明酷似冉閔,面目俊郎、英氣逼人。而冉智卻恰恰相反,冉智長相仿生母董皇后,董皇后是萬中無一的美人,而冉智的俊俏則多了一些陰柔。其實也算不上陰柔,有一種中性之美吧。冉智的長相比冉明更符合東晉名士的審美觀點。
現(xiàn)在荀羨的謀士鄭襲去游說戴施,而荀羨又不喜那軍中粗鄙不堪的武夫,而冉智則比士子更勝士子。他談吐不俗切文雅,舉止大方又得體,就這樣,荀羨就自己帶著冉智和軍司馬裴弼和一部士卒抵達了亳州。
此時,蘇儒的書房中,隨著田噲進入,眾人齊齊站起來行禮。蘇儒名字中雖然帶著儒字,其實他和儒并沒有關(guān)系,雖然也粗通文墨,別看書房中存書萬卷,不過是他用來附庸風雅,裝點門面的。
田噲大聲抱拳道:“噲有事來遲,啥也不說,等會自罰三碗!”
武人講究一個爽快,田噲豪爽的性子,讓眾人開懷大笑。
蘇儒作為此間東主,也沒有怎么繞圈子,他的手在案幾上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有道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想必諸位也都聽說了,晉國駙馬都尉、北中郎將荀使君欲招降我等,我等應(yīng)該何去何從!”
蘇儒此話音剛剛落,在場的大小流民帥臉色都開始凝重起來,有人長吁短嘆,有人目光中多了幾分希翼之色,也有人低頭苦思,不過眾人皆沒有說話,場面既沉默也變得陰沉。
蘇儒看了看親家田噲,別看田噲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如果有人以為此人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夫,那就完全錯了,事實上他田噲就是江淮流民帥的大腦,人稱小諸葛。
隨著蘇儒的目光,眾人把目光都看向了田噲。
田噲一如既往,端起一杯茶,也不管燙不燙,直接牛飲,一口干掉。田噲滿臉苦澀的道:“如今大家都是自由之身,可來去自如。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我們降了晉朝,身上就打了晉朝的烙印,也就再也沒有了退路!切莫說什么富貴,一旦魏晉爭奪這天下正統(tǒng),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看眼下的時局,魏晉遲早必有一戰(zhàn),而我們江淮之地,必是首當其沖?!?
蘇儒道:“就算我們降晉,恐怕不會被東晉所容吧!還記得沈帥嗎?一個小小的九品驛丞,都敢欺負他,讓他睡馬廄,呵呵這可是奇恥大辱啊,想當初沈帥擁有部曲千人,誰敢小視,可如今卻任人作踐,沈帥降晉,他得到的富貴我沒有看到,不過,像沈帥這樣,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蘇儒所說的沈帥,事實上就是沈勁,沈勁字世堅,吳興武康人也。父充,與王敦構(gòu)逆。因父之罪,累其沈勁為庶民,不得出仕。永和六年,冉閔建立魏國,中原大亂,沈勁率親族義勇千人北上,進駐譙郡郪丘,屢敗趙軍殘部,隨聲勢大震。數(shù)千人投奔與他,隨后沈勁成為郪丘有名的流民帥。永和九年,沈勁率三千部曲投降東晉,被桓溫委任為譙郡副尉。
按說沈勁此時的官職不低,屬于后世正處副廳的級別,可你一個小小的郵電局長敢讓他睡馬廄,未免駭人聽聞了。事實上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庶民與士族別說交往了,你讓士族與庶族同席,士族都以為是對他們的侮辱。
蕭縣陳素與蘇儒是姻親關(guān)系,他的女兒是蘇家堡未來的女主人,陳素趁機道:“我們要是降魏呢?”
“降魏!”田噲嗤笑道:“你只要敢降魏,晉朝就會派出大軍過來圍剿你,我們眾兄弟雖然都有不少兵馬,也和胡人打過不少仗,打退胡人容易,可是想打退晉朝卻太難了。胡人不善使用攻城器械,且不占據(jù)民心大義,更不能持久。但是晉朝卻不一樣,晉朝的統(tǒng)治早已深入人心,如果晉軍攻打我們諸位,百姓自然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恐怕到時候落得眾叛親離,尸骨無存?。 ?
田噲的話讓眾人表情更加凝重,蘇儒起身道:“田帥,你說,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
田噲道:“唯今之計,唯有等待!”
“等待!”陳素疑惑的道:“這算什么計策?”
“哎!”田噲豁然起身,朗聲道:“我們就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輕易投靠一方,必然遭受另一方的致命打擊,魏國的征南將軍蔣干如今早已陳兵數(shù)萬,距離我們不過百里之遙,一旦我們降晉,蔣干就會出兵征伐,或許蔣干不足為慮,可是諸位有沒有想過,蔣干不過一介獵犬,打敗一頭犬容易,恐怕就會引出這只犬后面的老虎?!?
聽到這話,眾人更是心中大驚。或放他們不怕蔣干,可是害怕冉閔啊。就算冉閔自峙身份,不會御駕親征,可是一旦命籍羆這個瘋子,或是張溫、董潤、就算是冉明,他們也招架不住。他們也聽說了,當時諸葛攸,劉莊、荀羨近萬兵馬進犯青州,結(jié)果被膠東國一支女兵殺得屁滾尿流,狼狽不堪。魏國連女人都那么厲害,更何況他們的精銳部隊了。
就在這時,門房輕輕在蘇儒耳邊低語起來,蘇儒聞,臉色大變。
田噲道:“蘇帥,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