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瘋狂之夜(中)
和冉府的喜氣洋洋相比,東陽郡尉胡鳳可是滿臉苦澀。胡風是淮安人,原本就是晉朝御林軍的普通侍衛(wèi),熬了十幾年,他才外放成為東陽郡的郡軍都伯,慢慢升為東陽郡尉。雖然胡鳳不算名門士卒,但是至少是良家子弟。胡鳳受父輩影響,感觸最深的還是忠君。
他面前一包金子,約合一百金,相當于一百萬錢,他作為郡尉,統(tǒng)領一千二百余東陽郡兵,可是俸祿有限,一月不過兩萬錢。按說兩萬錢也不算少,至少可以買二三十石糧食。一年下來,俸祿和其他津貼的收入折合成錢財,不過三十萬錢。
可是眼前的這些金子則是他三年的俸祿。如果說不動心,他絕對是騙人的假話。他為官清廉,也不愿意克扣士卒糧餉,又不會強取豪奪,一年到頭,就那些死俸祿。加上他平時為人豪爽,喜歡結(jié)交朋友,救濟困難下屬,雖然有三十萬錢的俸祿,可是卻常常揭不開鍋。說起來胡鳳負擔也小,他有一妻一妾,五個兒子兩個女兒,七個孩子,還有負擔幾個家兵的吃住。說起來也夠可悲的,他一個堂堂郡尉,從六品武官,卻如此囊中羞澀。妻子和妾連續(xù)兩年沒有添過新衣裳,
這包金子,胡鳳當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雖然急需要錢,他更知道這一百金不是那么好拿的。東陽內(nèi)吏,就是因為沒有收這么一筆錢,而在昨夜家中突然走水,結(jié)果家中老小連從仆役三十余口人,愣是沒有跑出來一個。
他不敢不收這筆賄賂,因為他非常明白,如果他把這一百金退回去,他家中說不定也會走水,七個孩子一妻一妾,十幾口人,恐怕也會慘遭毒手。
他也想用這一百金救急,不僅可以給妻兒老小添些衣裳,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幾個兒子前些天吃屬下打來的一只兔子時,那種狼吞虎咽的模樣,都讓人心酸??墒窍氲礁赣H從小到大的教導,忠君的思想在他心里早已根深蒂固。他又有點動搖了。
他現(xiàn)在還沒有拿定主意,到底這筆錢是收,還是退。作為男人,如果不能養(yǎng)活妻兒老小,說出去都丟人,可是昧著良心**,罔顧父親教導,就是不孝,身為臣子、甘愿與奸倭同流合污,就是不忠。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想死,更不讓妻兒老小隨自己無辜枉死。隨即他將父親的教誨拋到了腦后,與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將,只要自己不反大晉,就不算恩將仇報。
就在這時,一個家丁兵進來稟告道:“主上,外面有動靜了!”
“他們可是要造反?”胡鳳急問道。
“不是,不是!”家丁兵連連搖頭道:“城中不少百姓收拾行李,好像是準備搬家!”
聽到這里,胡鳳心里好受點。只要不反晉,做些貪贓枉法的事情,就隨他們?nèi)チ?,自己郡將,并不是賊曹。胡鳳喃喃的道:“搬家?難道只是搬家?”
這年頭,哪天沒有背井離鄉(xiāng)的人?,F(xiàn)在士族都在挖空心思兼并土地,他們在災荒之年,向百姓放貸,然后再逼債。把那些自耕農(nóng)微不足道的田地,想盡辦法,強取豪奪過來。只要借了閻王債,可是沒有那么容易還的。
“不錯,就是搬家,東城的幾家鐵匠鋪、還有十幾個木匠和石匠,就連馮記的幾個裁縫、最有名的紡織大戶也都整賓搬走了。幾乎東陽城里,這有手藝的賤戶,都搬走了!”
“什么?”胡鳳雖然不是士族,但多年官場經(jīng)驗也不是白給的,到底算是有識之士。他立刻意識到,這件事情不簡單。東陽有一兩戶匠人遷走,這屬于正?,F(xiàn)象,可是整個城里的匠人都整體搬家,這件事不用腦袋想,就是用膝蓋想,里面也有問題。
胡鳳喜歡思考,更思考揣測上司的心思,不然他也不能從一個都伯升至郡尉,要知道都伯就相當于后世的連級軍官,而郡尉則相當于團級。連級干部到團級干部這可算是一道門坎,不知道會阻擋多少人的仕途之路。
作為一個從基層升上來的郡尉,胡鳳可是相當了解匠人都是一郡的作用,這種別有用心的做法,對社稷危險極大。一個城失去匠人不算太可怕,一個國家都失去匠人,他們以后恐怕連柴刀都沒有,就算鞋襪也沒得穿。
胡鳳苦笑道:“有沒有聽到風聲,這些匠戶要遷往何處?”
家丁兵道:“早打聽清楚了,他們都是去魏國的,從上到下的官兒,都被買通了,根本沒有人會阻攔?!?
“他們不知道這些匠人遷走的后果嗎?”
“誰會管這個,這些匠人大多都多少有點家資,他們雖然沒有多少田地,房產(chǎn),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這些匠人能帶走浮財,他們還能帶走房子不成?”
“可誤!”胡鳳大叫道:“如此鼠目寸光之輩,真是誤國誤民!”
胡鳳雖然不準備參與反晉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造成的嚴重后果,不比造反輕。胡鳳道:“快去請錢師爺!”
胡鳳是郡尉,他也請了一個錢糧師爺。不一會兒,錢師爺來了。
胡鳳深吸一口氣,將這些事和自己的擔憂告訴了錢師爺“依先生之見,這件事吾應該如何處置?”
錢師爺?shù)溃骸斑@事使君可處置不了!”
“處置不了?”胡鳳道:“這是為何?”
錢師爺?shù)溃骸昂芎唵?,能收買東陽郡上下大小官員,不能收買的人全部找機會除掉,若錢某所料不差的話,這后面肯定有一個非常有勢力的人。這個人既然有如此實力,可以輕易收買東陽郡上下所有的官員,不是使君可以招惹的,此事沒有但不能解決,反而最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