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很快吃飽,各自離開了飯桌。
或去帳篷里小憩,或是四下玩耍。
就連魏慕華,也重新回到湖邊,繼續(xù)釣魚。
飯桌上,只剩下逍遙王夫婦和上官軒夫婦。
哦。
還有一個上官子越。
他跟普通孩子不一樣。
很多時候,大人們的談話都不會避開他。
這不?
逍遙王妃看著對面的山水澗,說道:“誰家開的書院,竟開在這個地方?還取名為山水澗?
山水澗這名字,倒像是享樂之處,不像一個書院。”
“可不就是享樂之處?”
逍遙王這回沒再瞞著了,笑道:“這是一家青樓,號稱比‘蘭花門’還要好。
還大不慚,說是要把咱們京都城達官顯貴的銀子,全都掙到他們的腰包里。”
“青樓?”
逍遙王妃一聽,不禁皺起眉頭:“你知道得倒清楚?!?
語氣酸溜溜的,瞬間就把逍遙王給驚著了。
“哎喲,我也不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奈何城中早就傳開了。
莫說是我和朝中同僚,就是常出門的老百姓們,恐怕也能說出個一二來?!?
“哦?都傳了什么?”
逍遙王妃一聽,微微挑眉:“傳這家青樓的姑娘有多美,有多嬌,有多勾人魂?”
“那倒沒有。”
逍遙王擺擺手,像是八卦一樣:“一家青樓,若是連姑娘都不美不嬌,那還開著作甚?
大多數(shù)的消息啊,都是傳這家青樓過兩天開業(yè),說這家青樓如何如何有新意,如何能解客人的乏。
還說什么有才藝表演?除了琴棋書畫,吟詩作對,還有廚藝和武藝,花樣不可謂不多。
客人們能當眾打賞,打賞得多的,就能把名字掛在演藝臺旁,成為榜單大老爺。
說得云里霧里的,大家伙兒都聽不太明白,只知道賞銀給得越多,那在里頭的地位就越高,越有面子?!?
說罷,逍遙王又看向上官軒一家:“要我說,你們‘蘭花門’可要小心了。
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不少人對山水澗起了好奇之心,都想等山水澗開業(yè)后,一探究竟。
尤其是那里頭,除了姑娘家外,還有男兒郎……”
“什么?”
此一出,眾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逍遙王妃,下意識就捂住了嘴鼻:“怎么還有男兒郎?這家青樓膽子挺大?!?
“可不是嗎?”
溫眉也皺了皺眉頭,嘀咕道:“還沒開業(yè)呢,玩得倒挺花?!?
“咳咳?!?
上官軒輕咳兩聲,還瞥了上官子越一眼,提醒逍遙王妃和溫眉注意分寸。
“子越,你怎么看?那山水澗對蘭花門的影響大不大?要不要趁早出手?”
“影響自然是有,但用不著我們費心思?!?
上官子越從容不迫,聲音清冷:“青樓這種生意,并非我們一家才能做。
且往后看,各憑本事兒,各干各的,我們也不能阻止別人發(fā)財?!?
說罷,又淡淡道:“沒點能力的,噱頭再大,也開不了多久。
能力強的,我們再如何阻止,也終究是白費功夫。
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咱們蘭花門,也不是尋常的青樓?!?
“說得有道理?!?
逍遙王點點頭,贊同道:“要我看,這山水澗的幕后東家,定不是個簡單人。
他敢把青樓開在這個位置,想必是對自己極有信心的?!?
說罷,又提起了出城時走的那段路:“你們不是本地人,想必還不太清楚。
京都城到這里的路啊,以往雖算不上爛,但也沒有如此好走。
可今日咱們過來,我就發(fā)現(xiàn),這條路重新被修過了,修得更寬敞更平坦。
想來,這都是山水澗的功勞??!為了能讓客人出行方便,竟舍得自己出資,把官道給修了一遍?!?
畢,喝了口酒,繼續(xù)道:“如此舍得下血本的人,再加上如此有新意的經(jīng)營方式。
這家青樓啊,鐵定是不好惹的!”
上官子越聽,點了點頭:“那便不惹就是?!?
說罷,怕這話會引起懷疑,又添了句:“我素來不是個愛惹事兒的人,只要對方不招惹蘭花門,蘭花門也不會動他們分毫?!?
上官軒和溫眉呢?
夫妻倆的心,咯噔了一下。
這不是招惹不招惹的問題啊。
而是逍遙王不斷提起的‘新意’二字,讓夫妻倆莫名想起了暖寶。
膽子大。
經(jīng)營方式有新意。
這不就是他們家的兒媳婦嗎?
他們家兒媳婦做買賣,走的就是別具一格的路線??!
尤其是上官軒。
他還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暖寶時,就是在附近。
那時候是下雨天,路上有很多泥坑,馬車車輪陷到了泥坑里……
想到此,上館子突然有點坐不住了。
他借口有些醉意,起來走一走。
走到湖邊,吹著涼風,心越發(fā)激動。
——暖寶當初為什么會出城?
——為什么這么巧,就出現(xiàn)在山水澗附近?
——山水澗的經(jīng)營方式如此有新意,會不會是出自暖寶的手?
——了不得了!
——倘若青樓也是暖寶開的,那我家這兒媳婦膽子可不是一般大!
“軒哥,你在這干什么?小心栽下去。”
溫眉見上官軒站在湖邊發(fā)愣,便過來提醒了一句。
上官軒猛然回頭,臉上的激動之色還沒散去。
“沒什么,你別擔心,我清醒著?!?
“你怎么了?”
溫眉發(fā)現(xiàn)上官軒不對勁兒,皺眉問道。
上官軒看了眼逍遙王夫婦的方向,小心在溫眉耳旁嘀咕了幾句。
溫眉一聽,頓時緊張了起來:“你是說……”
“還不確定,只是猜測。”
“軒哥啊,不瞞你說,我也有這種感覺。”
溫眉抓緊上官軒的手:“不過,開青樓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若那家青樓真是咱們兒媳婦開的,咱們得幫她保密才是,千萬不能讓鳳華和老醋缸知道了?!?
“那是自然。”
上官軒點點頭:“不過這件事情現(xiàn)在也沒確定,只是咱們的猜測而已,別自己嚇自己。
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對!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
午飯過后,大家伙兒又在太平湖玩了一個半時辰。
眼瞧著風漸漸大了,便開始收拾東西,往城內(nèi)走。
這一趟出門,收獲還真不小。
除去中午大家伙兒吃掉的魚外,竟還剩下十二桶魚。
“送六桶去宮里吧?!?
還沒回去,逍遙王就已經(jīng)開始分配了。
“尤其是暖寶釣的鯽魚,最是補身子,送去慈寧宮給太后,讓太后熬湯喝。
至于剩下的六桶……”
“兒子那兩桶魚,留一桶給娘親?!?
不等逍遙王把話說完,魏慕華便率先開口:“剩下的一桶,兒子打算送去張府?!?
魏慕華心里惦記著張雅茹。
今日出來釣魚,也是想釣一些送去張家。
可誰知,好不容易釣了一桶半,竟被人偷了家。
無奈之下,只能放棄小憩的機會兒,吃完午飯繼續(xù)釣。
好在太平湖的魚是真的多。
一個多時辰,又釣上來不少。
整整兩桶,也算夠了。
一桶孝敬母親,一桶給張雅茹嘗嘗鮮。
兒子上道,當父母的也欣慰。
一聽魏慕華這話,逍遙王妃便道:“我這里還有這么多魚呢,哪里吃得完?
你不用顧著我,多拿些去張家。”
“那不行的?!?
魏慕華垂頭,恭敬道:“兒子親自釣的魚,自當要給娘親留一份,張家那邊,有一桶也夠了?!?
“夠什么夠?又不是沒有魚,拿一桶去算怎么回事兒?平白被人說小氣!”
逍遙王瞥了一眼魏慕華,一錘定音:“這樣,你釣的那兩桶魚,全部送去張家。
剩下的四桶留著,夠你娘親吃了?!?
說罷,見魏慕華還想說什么,又道:“你都要把你老丈人的寶貝疙瘩娶回來了,還舍不得這一兩桶魚?。?
實在想孝順你娘親,那以后飯桌上的魚,你少夾兩筷子就是。
哦,對了,送魚的時候記得買幾壺好酒!
有這樣好的魚,怎么能少得了美酒?沒有銀子便跟我說,我給你就是?!?
逍遙王身懷巨款,提起銀錢時,都不免硬氣了幾分。
可逍遙王妃和幾個孩子們不知道啊。
一聽這話,紛紛挑眉。
尤其是魏思華,他把逍遙王的陰陽怪氣學得七七八八。
“哦?大哥,你快應(yīng)下,難得咱們爹爹大方一回?!?
魏唯華就比較直接了。
他虎頭虎腦的,鉆到眾人面前:“二哥說錯話啦,應(yīng)該說,難得爹爹有銀子!”
眾人一聽,頓時大笑出聲。
逍遙王:“!?。 ?
——糟糕。
——草率了。
他不敢看逍遙王妃,只沖著魏慕華道:“我是說,讓你去買好酒。
若銀子不夠,回來跟我和你娘親說,讓你娘親給你一些銀子。”
“就你最操心?!?
逍遙王妃瞥了逍遙王一眼,再次給了逍遙王一個重擊。
“慕華的產(chǎn)業(yè)和現(xiàn)銀,我不是早就給到他手里了?他手中的銀錢啊,買幾家酒坊都綽綽有余?!?
逍遙王:“……”
——是了。
——差點忘記,老大比我還有錢。
——我的操心,屬實多余。
……
回去的路上很順利。
一行人有說有笑,很快就進了城。
只是在大家伙兒都回逍遙王府的時候,魏慕華帶著人親自去了張府。
去張府之前,他分別去醉仙樓和百寶居打了酒。
身邊一共帶了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是空著手。
他們分別提著黃金酒、醉仙樓的佳釀,還有兩桶肥美的魚。
那架勢……
呃!
總之,張府新來了一個門房。
那門房是個小伙子,長得老實巴交的,也沒見過魏慕華。
看到魏慕華帶人過來時,還以為是哪家雜貨鋪的掌柜,親自帶著三個伙計上門送貨。
就是這個‘掌柜’有點不一樣?
太年輕了。
生得又好看,還貴氣逼人。
以至于門房一下看呆了。
瞧見魏慕華上了臺階,沖自己笑了笑,便要跨步進府。
門房嚇了一跳,趕忙攔住:“等等,敢問您是哪家的?過來送什么貨?”
魏慕華聞,不免一愣。
但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也不能怪人家門房。
因為今日要出門釣魚,所以他特地穿了一身較為普通的料子。
這料子看起來,還真不像王府的公子。
笑了笑,也不為難人家門房:“勞煩小哥兒通傳一聲,逍遙王府魏慕華前來拜訪?!?
“哎喲,還通傳什么???”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來。
那是張府的管家。
他大老遠就看到魏慕華了,擔心新來的門房認不得人會鬧出笑話,便趕緊往這頭走。
沒想到,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沒眼見的東西,這是逍遙王府的大公子。”
說罷,連忙引了魏慕華進去,只留小門房在門口撓頭。
這個時辰,張家人正在吃晚飯呢。
聽說魏慕華過來了,張家人還挺驚訝。
“這個時辰,那小子怎么來了?”
張院判說著,便朝自家媳婦兒示意。
張夫人帶著女兒們回了后院,暫時回避。
妹妹們聽說未來姐夫來了,還打趣了張雅茹幾句:“再過半年就要成親了,也不知道姐夫過來作甚?”
“去去去?!?
張夫人趙蕊辛嗔了小調(diào)皮一眼,把她們趕了回去。
倒是拉了張雅茹的手,小聲問:“要不要見一見?”
張雅茹的臉比番茄還紅:“娘親,這不合規(guī)矩?!?
“誰說讓你出去見了?咱們偷偷繞過去,在屏風后頭看一兩眼。”
張夫人是懂閨女心思的,拉著張雅茹往回走。
張雅茹雖礙于規(guī)矩,但心情卻十分雀躍。
她跟魏慕華定親之前,倒是還能見上一見。
現(xiàn)在定了親后,除了參加宮里的宴席外,在街上碰到都得回避了。
數(shù)數(shù)日子,兩個人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更別提能說得上話。
“來,小心著些?!?
張夫人拉著張雅茹,小聲提醒。
張雅茹點點頭,跟著自家娘親偷偷摸摸繞到了屏風后。
剛到屏風后站定,就聽見張院判說:“不得了啊,以前是你爹爹老吹噓自己是釣魚圣手,能把河里的魚給釣光。
沒曾想,你這釣魚的技術(shù)也不錯,竟能釣得這么多魚回來?!?
“張叔叔謬贊?!?
魏慕華耳力過人,察覺到屏風后來了人,便笑道:“慕華也是聽說太平湖的魚兒肥美,所以才想多釣一些。
眼下天氣越來越?jīng)?,多吃些魚總是好的?!?
說罷,又道:“木桶里還有幾條鯽魚,張叔不妨讓廚房的人拿來熬鯽魚蘿卜湯,最適合張嬸跟雅茹?!?
此一出,屏風后的張夫人和張雅茹都面帶笑意。
不同的是,張夫人滿目欣慰,而張雅茹則越發(fā)感到幸福。
屏風前的張院判,看魏慕華的眼神也變了幾分。
相較于以前的吃味兒,現(xiàn)在的他,對魏慕華更多了幾分欣賞。
怎么說也是得了皇上的賜婚啊,不舍得嫁閨女也得嫁了。
吃味兒?
做什么吃味兒?
再吃味兒,也改變不了半年后閨女出閣的事實。
既如此,倒不如好好跟女婿把關(guān)系搞好,以后閨女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張院判是個有智慧的。
給魏慕華倒了一杯酒,便道:“以往只覺得你穩(wěn)重,把心思都放在學識上。
沒曾想,到底是阿祁的兒子,也是個細心的?!?
說罷,又謝道:“有勞你惦記了,你的心意,張叔會轉(zhuǎn)達給你嬸子和雅茹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魏慕華便起身告辭。
張院判見此,挽留道:“一起用晚飯吧,不著急回去?!?
“已經(jīng)用過了,多謝張叔?!?
魏慕華哪里不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他這一來,恐怕張家人連飯都沒吃好。
于是,十分有禮地朝張院判作揖:“來時得了我爹的吩咐,還得往宮里送一些魚,下次再陪張叔喝兩杯?!?
畢,看了一眼屏風處:“有些話,想勞張叔轉(zhuǎn)達。
還有半年便是慕華與雅茹的大婚之日,這些時日,我娘親縫制出不少枕巾被面,也給雅茹做了不少衣裳,我瞧著是夠用了。
針線活傷眼睛,張嬸和雅茹可歇一歇,不必于此事兒上再費精力。
若有什么缺的少的,盡管派人來告知我,一切由我來安排就是?!?
魏慕華的話,聽起來家長里短,可卻甜到了張家眾人的心。
短短一番話,既告知了張家人,逍遙王妃對張雅茹的重視,也透露了他對張雅茹的心意。
張雅茹的臉都要紅得滴血了,張夫人也濕了眼眶。
張院判欣慰地點點頭:“王妃娘娘有心了,我在此多謝王妃娘娘抬愛。
不過,你們王府準備的,那是你們王府的心意,我們張家準備的,是我們張家對雅茹的疼愛,萬不能少?!?
“慕華知道?!?
魏慕華垂眸,恭敬道:“只是尋思著,針線傷眼,還望張嬸和雅茹莫要為此熬夜傷身?!?
張雅茹熬夜縫制嫁衣和喜被的事情,魏慕華是聽旁人說的。
若非知道這消息,他也不會提起此事兒。
“還有一個原因,倒是慕華自己有私心。
慕華想著,若雅茹少做些針線活,便能多出一些時間再跟張嬸學學管家理賬之事兒。
我娘親前段時日已將我的產(chǎn)業(yè)和現(xiàn)銀都給到我手上,只待雅茹過門,便掌管我院中中饋。
我不是個擅長管家理賬之人,只好依靠雅茹了……”
魏慕華話雖這么說,但張院判夫婦都知道,這不過是托詞。
一來,魏慕華是希望張雅茹少熬夜,少做一些傷眼傷身的事情。
二來,也是想告訴眾人,張雅茹一過去就能當家。
哪怕這個家,只是魏慕華那個院子。
但放眼京都城,這樣的事兒極其少見!
當婆母的,都恨不得把權(quán)握在自己手里,日日管教兒子,管教兒媳。
就連兒子兒媳院中的大小瑣事兒,也都得抓得緊緊的。
只有這樣,方能體現(xiàn)這婆母的厲害。
想自己當家做主?
行啊。
等媳婦熬成了婆,那就到時候了。
哪有像逍遙王妃這樣,新媳婦兒一過門,就能掌管一院之事兒的?
(晚安,今天更1章,因為這章1萬字。)